這裡的山不似新人類世界“随處是路”的山,舊人類景點的山大多修建了台階,隻要沿着規劃的路線走就能到達山頂。
眼前這座山雖算不上巍峨壯闊,但一眼望不到頭的台階路迢迢,還是讓站在山腳下的病人們感到一絲震顫。他們不免擔心起來,自己究竟能不能爬到山頂。
可是花椰菜不會給他們任何一個人多想的機會,有時人想的越多,膽子越小。
花椰菜左右手都牽着人,她兩手高高舉起,“出發!”
除草小隊伍跟着一齊歡呼,她們眺望着遠處的山尖尖,心中油然而生的卻是想要征服的感覺,她們想征服這條遙遠的山路,想挑戰自己,想登上山巅。
一群人手牽着手,被互相帶動着前行,她們逐一跨上台階,有些人還沒來得及打退堂鼓,就被迫融入進大部隊的氛圍中。
這座山的台階對人還算友好,不用把腿擡的特别高,台階的寬度也夠,不會出現三十六碼的腳腳尖頂在上一節台階的情況。
此時早已過了立夏時節,随着日頭升高,溫度也越來越高,一行人走了一段距離就開始渾身冒汗。
胡蘿蔔脫下外套搭在肩膀上,刺眼的陽光使得她面目略顯猙獰,“這也太真實了吧!好像真的來到了舊人類世界一樣!”
旁邊的舊人類一一從她們身邊路過,有些來不及躲閃的病人看着舊人類從他們肩膀中穿過,露出震驚的表情,目瞪口呆地戳了戳旁人,又指了指走在他們前面的舊人類。
被戳的人疑惑不解,那人便拉着他的手去觸碰舊人類,手從舊人類身體中穿行而過。
于是就獲得了目瞪口呆.jpg同款表情。
好像發現新大陸似的,病人們一個傳一個,在目瞪口呆後又去戳下一個病人告訴他們這件神奇的事。
又走了一段距離,她們到達一處休息的地方,這裡有六個小涼亭,涼亭旁邊還有一個小便利店,門口擺着一個烤腸機,上面翻滾着不同口味的烤腸和墨魚丸子。
“老闆,要一根烤腸兩串丸子,烤腸要爆開的昂。”一個戴遮陽帽的女生說。
旁邊的女生說:“在學校吃這些,出來還吃,三天兩頓吃,說好要來吃好吃的嘛。”
女生接過烤腸和丸子說:“垃圾小食品,我的廉價小快樂。再說了,離山頂還遠着呢,到那時候我早就把這些東西消化完了,完全不耽誤我給燒烤留的肚子。”
店老闆:“你們也是來這吃燒烤的啊,剛才也有一堆大學生說要去山頂燒烤打卡,我之前帶我孩子去吃過一次,味道真是相當不錯!強烈推薦!”說到這,店老闆還豎起個大拇指。
女生們便問這個吃過的店老闆推薦有哪些是必點的,畢竟她們來的時候也隻是看了網上的攻略,頭腦一熱,整個寝室都出動了。
店老闆就根據自己的口味跟她們推薦,“羊肉串!經典,必點!”
店老闆悄悄咽了下口水,“你們别看每個燒烤店都有烤羊肉串,每家店的烤出來的味兒都不一樣,就山頂上那個燒烤,你們就吃吧,一吃一個不吱聲,純好吃!壓根顧不上說話!還有那五花肉,豆幹……”
一連串話說下來,合着就沒有不好吃的,讓聽到的人更加期待了。
花椰菜一行人在這段對話中不知不覺停下腳步,原是打算進小賣部看看的衆人齊齊冒出一個疑問:那個燒烤真的那麼好吃嗎?
“歇一會兒再走吧。”寝室四人組與店老闆聊完天想要找個地方歇歇腳,可所看之處皆是人,四人便向其他地方走去。
花椰菜她們也跟了過去,辣椒和胡蘿蔔好奇地跟在拿烤魚丸的女生旁邊,想仔細瞧瞧那東西的樣子,同樣也好奇它的味道和口感。
圓滾滾的魚丸烤到表面微微焦黃,口齒輕輕一咬,“咻——”,一道汁水從魚丸内部噴射而出,從胡蘿蔔面前飛過,她極其敏銳的視線在抓捕到汁水軌迹那一刻,眼睛都要變成鬥雞眼了。
咬魚丸的女生慢半拍地看過來,雖然是在看那道汁水,視線卻像穿透了時間和空間與胡蘿蔔對視。
胡蘿蔔甚至在那一瞬間産生了錯覺,那一瞬間她們沒有舊人類與新人類之分,隻是生活在同一個時空、恰好來到同一個地方旅遊的有緣人。
女生收回視線,“這魚丸烤的好。”
花椰菜她們與寝室四分組的方向一緻,沒走一會兒,她們就一起停下來,在小賣部後面靠北的位置有一個背陰處,那裡還種植了一些竹子,陰涼又賞心悅目。
不過人群中總有些人更吸引人,寝室四人組和花椰菜她們的視線聚集在同一人身上。
那人身材高挑勻稱,一頭黑色長發柔順飄逸,遮陽帽和外套随意拿在手上,比身形更吸引人的是她的臉,一副高智長相,神情清冷。
旁邊大概是她的媽媽,與她風格截然不同,打扮張揚,穿着明豔但不顯俗套。
她摘下墨鏡,看了眼遠處的竹子,轉過頭對身旁的女兒說:“三年不見,你就這樣招待你媽的?見面就讓我一個近五十歲的老年人來陪你爬山?”
女生眼中含着淺淺笑意,“就當鍛煉身體咯,您不報年齡誰能看出您今年四十九了?”
“年過半百,還很年輕。”
接着便是一陣沉默。
廖女士率先開口,“上次見你還是在你的婚禮上,三年裡,你從沒主動提過要來找我,是不是還在怪我?”
廖女士沒有點明,但許清竹明白她媽媽說的是什麼。
早在她很小的時候,爸媽就離婚了,她被判給了她爸,那個不經常在家的父親對她而言可以說是陌生。
盡管她哭着鬧着要媽媽把她帶走,可是媽媽還是抛下她去了國外,後來一連幾年都沒回來過,隻是每隔一段時間打來一通電話,分享她的生活,事業,寵物。
等她再長大些,便告訴她新的戀人和家庭,爸爸有了新的妻子,媽媽也有了新的愛人,她無數次感覺自己被抛下,親情将她棄之不顧,世界因此孤獨。
後來等她又再長大些,大到可以理解這世間的諸多無可奈何,明白不是所有感情都有個圓滿的結局,她才終于從心底原諒了抛下她的媽媽。
那是她的媽媽啊,是她牙牙學語時喚出的第一個名詞,是她幼兒園時還不明白“我愛你”的含義所謂何時、第一個表達的人,也是她受委屈時想要第一個找的人。
聞言,許清竹笑道:“我都長這麼大了,原來真正沒放下的人是你呀,媽媽。我早就不怪你了,在我十七歲那年就原諒你了。”
廖女士:“是成長的痛苦讓你選擇了原諒媽媽嗎?”
“不是呀媽媽,是你給我的愛。”
廖女士的眼睛微微濕潤,不住地重複說:“那就好,那就好,……”
随便聊了幾句這邊的風景,許清竹便帶着廖女士繼續爬山了,寝室四人組“嗖”一下站起身跟上去。
“那個漂亮姐姐也太漂亮了吧!我的天呐,簡直可以出道了!”
“老三,激動可以,不要掐我啊喂!你以為我們三個就不激動嗎?”
“你以為我們嗖一下站起來就是為了陪你嗎?”
“還不是為了多看兩眼漂亮姐姐。這簡直就是我小時候幻想的長大之後的樣子啊!!”
“+1”
花椰菜把病人們都喊起來就也跟了上去。
一行人走走停停終于趕在日落日分登上了山頂,晚霞如熔金,橙紅色鋪滿天際,将地上萬物也染上溫暖的彩色。
看到這一幕的人,每個人都不約而同發出“哇”的感歎,繼而拿出手機相機拍照。
也有人在一通亂喊,許是為了發洩情緒,不過這樣喊出來貌似很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