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媽的你還跟我讨價還價,”馮進的上下牙磨了磨,“得得得,快放快放。”
“唉……”莫曈長歎一口氣,自從他進入這個房間後,就給人一種十分虛弱随時要暈倒的感覺。
“我控制了自己的潛意識。”
“啊?”馮進疑惑挑眉,“怎麼做到的?”
“你知道人在失去記憶後,潛意識裡會留下些東西嗎?
“比如一名資深的小提琴家,即使他因為某種原因失去了記憶,忘記了自己練過的所有曲子,但在他再次拿到起小提琴時,依然會下意識擺出标準的持琴姿勢。
“在我27歲那年,鐘平樂的那些事情剛剛完後,在找你封印記憶前我花了幾個星期做準備,”
莫曈在說起這個過程的時候很平靜,就像是在陳述一件簡單而理所當然的事,
“我在每次在自己身上發動天賦之後逼着自己去回憶最痛苦的東西。
“然後在連續吐了幾次,反複昏厥又清醒,清醒又瘋癫,瘋癫又昏厥之後,潛意識裡自然就抗拒“對自己用天賦”了。”
“……啊?”馮進皺緊了眉,身體不自覺的後縮了一下。
昏厥又清醒,清醒又瘋癫,瘋癫又昏厥……
這個過程他光是聽聽就覺得身上一陣難受,如果要連續幾個星期……
“……說真的,你是人嗎?”馮進渾身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很不巧我是,讓你失望了。”莫曈靠到椅背上,雙手無力地垂到椅子兩邊,脖子抵在椅背上向上揚起頭。
“…所以可以麻煩你動手了嗎?
“我能給你15秒鐘時間…我剛剛突然有了第14種能讓我逃離這裡的辦法,距離完善這個方案大概還有30秒鐘……哦,現在23秒。”
“你…行行行。”馮進被嗆了一下,本來想罵人的話為了節省時間又咽回去。
他下了桌子面對莫曈站好,深吸了口氣,打算開始發動天賦。
“馮賊。”
“啧…我*,”馮進正準備調動異力,突然被叫到一時失神。他無語地一拍腿,“不是說時間緊嗎?别他媽打斷我…幹嘛?”
“你有什麼需要我幫你的嗎?”
“呵。”馮進把兩手往胸前一插,短促地幹笑了一聲,一字一頓:
“麻煩 你快點去死。”
每過一陣都要暈個一兩次,這樣下去馮進不能保證自己的身體素質能夠活到莫曈死之前。
“這樣啊……”莫曈疲憊的眼睛又緩緩張開一條縫,眼神晦暗不明,
“我明白了。”
……
“請讓我見他…”
新世中央一家裝修還算簡約大氣的酒店大廳,深色原木打造的接待台上擺着一株快要凋落的花。
昨天的暴雨在今早剛剛停下沒多久,柏油路在被浸濕後深了好幾個顔色,朝陽溫暖的溫度混合潮濕的空氣,還在從大門不停地侵入室内。
即使酒店位置很好,但店面和那些豪華的五星級酒店相比算不上大,人流量也少的可憐。接待台前有一個穿着破爛的男孩,扶着木桌邊緣踮起腳,手心裡似乎緊緊攥着什麼東西。他一刻不停地重複着,
“…請讓我見一下莫先生,我有重要的事情和他說…一面就好……”
在他面前穿着制服的女接待人員一臉為難:“小弟弟,我說過了。我們不能透露客戶信息,而且你似乎也說不上來你要找的人的全名叫什麼。我們這的确有個莫先生,但登記的手機号我們暫時打不通,你似乎也不是……”
“他絕對在這裡。”男孩的眼神沒有絲毫的動搖,堅持道:“這裡是最好的位置。”
“這…”不等女接待員再說些什麼,就被一道蒼老的聲音打斷。
“最好的位置?”一名頭發半花的老者向他們的方向穩步走來。還殘留着些許污漬的衣服非常整齊地穿戴好,胡子也被刮得很幹淨。
他的面容慈祥,神态很從容。怎麼看都不會想到,面色這麼淡定的人其實在昨天剛剛差點瘋癫過一次。
“…不好意思,是找我的。”那隻骨節嶙峋的手像是安慰般拍在了男孩的肩上,莫曈與女接待員互相微微彎了彎腰示意。
莫曈推着男孩的肩膀,将他帶到大廳的休息區。大概距離接待台六七米的距離,玻璃茶幾周圍圍了一圈顔色老土的假皮沙發。
“莫先生……”
莫曈自顧自找了一個幹淨點的地方坐了下來,擺了擺手示意男孩坐在對面。
男孩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挪到椅子前,依然站着。在這個挪動的過程中,他的手一直局促地拽着衣角,似乎是在避免衣服碰到茶幾。
“怎麼不坐?”
男孩的聲音輕輕的:“怕弄髒東西。”
“……随你吧。”
莫老放松地靠到了椅背上閉目養神,鼻腔中傳來沙發的假皮革的一股淡淡的木頭香味。
莫曈默不作聲地在腦海中理了一遍當前的記憶和線索,感覺大腦還是有一點微微的脹痛。
看來昨天對他的精神創傷還是有一點大的…或許對于馮進更大,他可能要連續一兩個星期不能再罵髒話了。
其實莫曈一直知道,他自己有一段不能恢複的記憶。
不是恢複不了,而是不能恢複。
可這些不能恢複的記憶,在一些特殊的情況下,會因為觸發了關鍵詞而接連被推出來。他昨天應該就屬于這種情況。
還真是奇妙,處理記憶這個活,還真不是誰都能幹的。
他依然記得昨天關于美術館裡“教堂”的所有細節,依然記得丢臉地被爆炸沖擊波沖飛出去。
可有一些關于錨點的記憶好似被屏蔽掉了。雖然他根據現在已有的線索推出來的結論和當時推出來的結論似乎并沒有很大的區别,可這也讓他怎麼都沒法完全還原當時自己的思路。
與此同時,他的那段“不能恢複的記憶”,以及他和馮進在那個拘留室裡的所有對話再次被封印。或許再過段時間,關鍵詞再次被觸發時,這些記憶又會一股腦地湧入腦中。
回想在那個拘留室的時候,那時當他剛剛脫離半清醒半迷糊的狀态時,發覺自己已經神不知鬼不覺的地站在了拘留室打開的門口,背後是癱倒在桌子上昏迷不醒的馮進。
也真是難為他了。
莫曈一直閉着眼睛,要不是他的手指還在不斷有規律的敲擊沙發座椅扶手,男孩甚至以為他已經睡着了。
“你是直接找到這的嗎?”老者突然出聲問道。
男孩幅度極小地點了點頭。
“說話。”
“是的。”
“…'最好的位置'?說說看。說的越詳細越好。”
男孩抿了下唇,似乎不是很習慣這樣和人交流:“我聽說您在原來那個旅館常住,您似乎不喜歡太熱鬧的地方,這裡雖然位于新世中心,但是這家酒店的住戶不多,思考什麼事情也比較安靜。要打聽消息的話,各種各樣過路的人也有。”
“嗯…還有呢?”
“一出門門口就是公交站,向右200米火車站。如果住在2樓以上的話,應該能夠看清每個從站口出入的人。”
莫曈聞言,微微擡起了眼皮,餘略待探究的目光朝一臉拘謹模樣的男孩瞟去。
“幾歲了?”
“應該…8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