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日的奔波後終于不再提心吊膽,周送在承德殿内睡了個昏天暗地,過上了極其安逸的養病生活。
昂貴的藥汁日日進補,賀止也好似把他忘了一般再未來過,以至于周送在承德殿養了三日,精神肉眼可見地變好。
昨日夜裡,外頭又下了一場雪,周送一早起來便眼巴巴地往外面看。
他剛來時急着面聖,都沒好好看一下北麓的雪。
此時他無人看管,也不必憂心性命,周送自然玩心大起,招呼了杜世進來。
杜世走近了問道:“怎麼了殿下?”
“我想出去看看。”
杜世一聽這個請求頓時擰起了眉,“可殿下,您的身子還未好全,太醫說您不能吹風的。”
周送經過這幾日的調養,已經沒有那麼難受了,此時膽子便大了起來。
“我已經好多了,就出去一會兒,很快就回來。”
杜世見他神采奕奕,遲疑了下還是答應了,不過嘴上還是叮囑道:“那好吧,奴才陪您去,您一定多穿些。”
周送點點頭,任由杜世給他穿得裡三層外三層,臨走前還把兜帽給他戴上了。
遠遠望去,周送像是一個圓滾滾的白團子。
早在南林時便聽聞北麓冬日梅花常盛,但從未親眼見過,也不知是副怎樣的光景。
恰逢今日得空,周送便和杜世往禦花園去了。
昨夜雪下得大,此時道路上已鋪滿了厚厚一層雪,好在有宮人時時清理,倒不至于太過難走。
等他遠遠瞧見一簇簇紅時,便知道禦花園已經到了,周送屏退了跟着他的衆人,隻留杜世在身邊。
腳下積雪踩起來綿軟得很,或許是宮中無人來賞景,梅樹下的雪還未被清掃,周送便在上面踩自己的腳印玩。
杜世在一旁跟着他,壓低了聲音和他講述自己知道的八卦。
“殿下,奴才聽聞今日在朝堂上,皇上又下令責殺了三人呢。”
周送身形微頓,腦海中又不受控制地出現那日的情景。
半晌,他才又動起來,抿抿唇道:“陛下做事,自有他的道理,如今身在他國,言行可要謹慎。”
“是,奴才知道了。”
杜世倒也麻利地認了錯,他看出殿下心情不虞,就想把他的注意力轉移到禦花園中盛放的各式梅花上。
周送在杜世的介紹下也被勾起些興趣,他伸出手輕撫過樹枝,上頭的雪便抖落下來,露出裡面梅花嫣紅的花瓣。
湊近去聞,呼吸間都能感受到花朵醉人的芳香,真叫人心曠神怡。
腦海裡不經意間閃過賀止的臉,周送站在原地微微出神。
他不禁思索着,朝堂上發生了什麼呢?為何要置那三人于死地?
可思來想去,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周送便隻好告訴自己,離賀止遠一點。
就像現在這樣,等他病好搬回昭雲殿去,兩人便不會再有什麼交集了吧。
就在周送出神之際,他忽然聽到一聲細弱的貓叫。
周送豎起耳朵,“什麼聲音?”
杜世沒聽見,周送便自己仔細尋找着聲音的來源,終于在一棵梅樹後,發現了貓的足迹。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這才發現貓咪似乎是被凍的瑟瑟發抖,察覺到他靠近後一邊警惕地喵喵叫一邊往後退。
周送心裡一軟,不再往前,他蹲下身試圖和小貓溝通,放柔了聲音道:“别怕……别怕,我不會傷害你的。”
一人一貓誰都不動,周送試探着伸出手,見小貓沒有害怕的樣子才繼續往前,同時說道:“來,到這兒來。”
他沒有直接去摸小貓,而是任由小貓緩緩靠近,用小鼻子在他手不遠處嗅來嗅去。
周送微微一笑,在小貓适應得差不多後想要伸手去抱它,剛開始進行得很順利,但已經抱住它時,身後卻傳來聲音,小貓驚叫一聲,慌忙從周送手中逃走了。
“嘶……”
因為小貓的指甲鋒利,逃跑的又很迅速,周送的手掌赫然留下了一道血痕,他疼得吸氣,有些遺憾沒有抱到小貓。
“這些都是宮中沒有主人的野貓,頑劣得很,下次見了可要小心些。”
聽見這熟悉的聲音,周送渾身一震,慌亂之下轉過身,便看見剛剛還想着要遠離的人站在自己不遠處,也不知站了多久,是否目睹了全程。
周送想跪下行禮,察覺到他意圖的賀止漫不經心道:“身子這樣弱,往後的跪禮便免了吧。”
“是……謝陛下。”
周送隻能直起腰,垂首站好,心裡腹诽這人怎麼會在這裡。
賀止這三日都在處理朝堂中的事,雖然沒有和周送見面,但他的情報,每日都會傳到賀止耳中。
他對周送的行蹤了如指掌,自然也知道今日他出了門。
相比前幾日,周送的臉色确實好了很多。
賀止還算滿意,看來他有聽話好好喝藥。
周送的手掌隐隐作痛,為了防寒就把手縮進了披風,賀止隻淡淡掃了一眼他縮回手的位置,低聲道:“過來。”
周送隻停頓了一秒,便緩緩走了過去,幾聲踏雪,他腦海裡就閃過了無數種可能。
然而等他站到賀止面前後,那人隻是把手伸進他披風,捉出了他受傷那隻手。
破皮流血,微露出裡面一點皮肉,隻是周送手掌細膩白皙,才看起來有些駭人。
周送被捏得有些難受,他蹙起眉,也不知是哪來的勇氣,弱弱道:“陛下,疼……”
您能不能先松開再說?
賀止确認了傷得不重後才瞥他一眼,語帶嫌棄,“嬌氣。”
周送如願被松開了,揉了揉手腕後又聽到賀止說:“回去上藥。”
周送還沒玩夠,但他不得不聽賀止的話,隻能蔫蔫地應道:“哦……”
賀止今日穿了一件玄色衣衫,但披風卻是和周送同色系的白,隻不過和周送的相比,他的白色披風繡着許多金質暗紋,顯得華貴許多。
他穿白色倒像是一位翩翩公子了。
周送看着他的背影如是想。
“愣着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