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下的節目一個接一個,衆人的歡笑贊歎聲不絕于耳。
雖然漠西的使臣因為剛剛的變故而沒有在場,但那并不影響宴會安逸的氛圍。
桌上的菜肴樣式繁多,個個精緻,但周送因着心情不佳,隻吃了兩口就放下了筷子。
賀止注意到他的動作,俯過身來關切道:“不合胃口?”
周送搖搖頭後隻靜靜地坐在那兒,多餘的話一句也沒有。
見此賀止眉頭微皺,想着或許是墨哈鄂爾的話讓他不高興了,便也沒有多問,隻哄着他再吃幾口。
怎麼能因為一個小小的使臣而不好好吃飯呢?
顯眼的位置能被許多人看到,周送也不好意思在衆目睽睽之下吃賀止喂給他的東西,便又自己拿起筷子,塞了幾口不知名的菜。
一頓飯吃得食不知味,直到宴會結束,周送都沒擺脫那種心事重重的狀态。
回去的路上,賀止明顯感覺到他過于沉默了。
寝宮的門口,賀止一隻腳剛踏進殿内,就聽到周送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陛下,我的傷已經大好,以後還是讓我回偏殿睡吧。”
他轉頭,周送正單獨站在門外,距離他有些遠,賀止不用想都知道他必定是糾結許久,才在他要進門的時候下定決心,說出了這番話。
外頭已值深夜,寒氣本就比白日更重,周送的穿着又沒有往常那麼厚,賀止擔心他再度着涼,此刻便壓下心中不悅,皺眉道:“進來。”
半晌沒有動靜,周送抿唇站在原地不動,企圖以這種無聲的方式來表達自己的拒絕之意。
兩人僵持了一會兒,直到賀止都感到衣物染上涼氣,無奈于周送此時的任性,索性直接走過去大手一攬,竟把周送扛在了肩上。
“陛下!”
雙腳驟然離地,周送雙手抓在賀止的肩上,扭頭驚慌地去捶賀止的身體。
但因着他不敢用力,捶打的力度對賀止來說聊勝于無。
“放我下來!”
賀止無視周送的掙紮,沉着臉把人扛進了屋内,殿門自内關上,隔絕了外面的寒意,直到走到更暖和的地方他才把人放下。
周送一落地,便連連後退幾步,可因為腳步急切,無意中撞到腳踏,身子一時失衡跌坐在了床上。
“嘶……”
他捂着撞疼的腳踝,面上露出痛苦之色。
事發突然,賀止先前被人拒絕的火氣還沒發出來,現下看着他痛得眼泛淚花的模樣,那火是怎麼也發不出來了。
歎了口氣,賀止認命地蹲下身拂開他的衣袍,抓住他的小腿道:“撞到哪了?”
周送還沒來得及阻止,就見賀止把他的褲子向上撩開,露出了那一截白皙的小腿。
腳踝處有些紅,想來是周送正好撞到了腳踏的尖角上,才會一時劇痛。
賀止用拇指輕輕揉了揉紅處,周送抿唇,隻覺得被他撫過的地方除了疼痛還有些發癢。
賀止一邊揉着,一邊擡起頭,目光沉沉道:“為什麼要去偏殿?”
那雙眼睛雖隻在靜靜的凝視,但周送還是覺得其中的侵略性滿得要溢出來,他不得不錯開眼神,卻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難道他要說每一次賀止靠近他,他都會覺得心裡有些異樣嗎?
又是一陣長長的沉默,賀止觀察着周送的表情,見他隻是垂下眼,神情并沒有抗拒的意味才道:“是因為墨哈鄂爾獻上的那個男寵?”
提起這個,周送總算有了反應,但依舊不願和賀止對視。
賀止停下了揉腿的手,熱意一撤,周送眼睫也随之動了動,随後他就聽到賀止近似命令般肅聲道:“看着朕。”
周送隻遲疑了一會兒,還是擡眼看向了賀止,結果那人眼中卻不是周送想象中的怒意橫生。
幽深的瞳眸定定望向周送的眼睛,裡頭盛着的光影仿佛除了周送再放不下其他。
他被這樣的目光燙得有些心顫,竭力忍着不移開眼神。
賀止握住他漸漸攥成拳的手,“他說的話讓你不悅了?”
周送終于不再沉默,輕微地點了一下頭,“嗯……”
賀止:“不悅還要阻止朕處罰他們?朕可不信什麼菩薩心腸。”
“話既已說出口,處罰也于事無補,還會讓陛下落一個虐待他國使臣的惡名,”周送緩緩說着,“況且,他說得也不無道理……”
賀止皺眉疑惑,“不無道理?”
周送抿抿唇,還是把心中想法說了出來:“我地位本應卑微,卻能在您身邊享盡富貴,外人看來,或許隻有男寵這一條解釋更為合理。”
賀止聽他說完,險些氣笑,“所以,你也覺得朕把你當作男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