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一年的緊張随着最後一場考試的結束鈴聲畫上了句号,過了今晚的畢業聚會後,相處了三年的人就要各奔東西。
宋瑤獨來獨往的多,對這些熟悉又陌生的人并沒有多少離别的愁緒。
她明白自己舍不得的從來都隻有一個人,望着杯中的金黃酒液,蘇玳貴腐,度數低香氣卻濃郁,比不上上回在他房裡偷喝的威士忌來的灼熱。
心底已經在慢慢琢磨回去後該找個什麼解釋的借口,畢竟裴之衍明令禁止她喝酒,帶酒精的果汁都不行。
悄悄地回了南苑,站在房門口的時候她突然止住了腳步,聚會上三兩同學抱頭痛哭的場景都沒能激起多少情緒波動,這會兒看着滿園的燈火,她突然很想他。
她提着長裙,穿過花間小道,跨過了雕花拱橋,踮着腳一步步小心翼翼地踏上木梯,悄悄地推開了房門。
不同于往日嚴肅正經的模樣,此時的裴之衍半躺在芙蕖簟上,翹起的長睫下雙眼緊閉,呼吸綿長均勻,大抵是真的累了,連推門進來的動靜都沒能吵醒他。
她一步步靠近,似乎能聽到自己忐忑的心跳,酒意與沖動都湧上了心頭,燃盡了她的理智。
束縛的領帶早已被扯開扔在了一旁的米白地毯上,黑色襯衣領口微微敞開,露出性感的喉結,說不出的禁欲誘惑。
然後,她俯身偷吻了他,克制又緊張……
蜻蜓點水一般,卻又帶着說不出的依戀。
未曾想擡首的時候就對上了那雙不知何時睜開的眼,又或者是壓根沒有睡着。
宋瑤面色一白,她至今還記得裴之衍那時候的表情,一雙眼裡滿是不可置信與難言的陰沉。
視線觸及的瞬間,似乎能夠瞧見他眼中似有一團燃燒的火焰,要将她層層包裹,無法喘息。
她心口一疼,鋪天蓋地的苦澀幾乎将她淹沒,她未曾想到他竟然是這般地憤怒,叫她難以招架,無法承受。
唯一的選擇就是倉皇逃離,她害怕見到他發怒的表情,哪怕一秒都讓她窒息得胸口發痛。
卻沒看見身後的人,緩緩閉眼,擡手壓住眼皮,掩蓋住自己滿眼的狼狽……
***
宋瑤這三年來一直都在想,再見之時,她是否能夠學會面對他的鎮靜冷漠,又或者能夠輕松地喚他一聲“二哥。”
喚是喚了,就是沒多輕松,昨日歸來時平靜的心情到頭來也不過是她的自以為是。
宋瑤眉眼低垂,拇指與食指的指腹在裙擺側邊上摩擦着,不讓自己去看他,多一眼就怕暴露了自己隐藏已久的心思。
她想,她心底還是喜歡他的,時間并沒有沖刷這份喜歡,反倒在時間的積壓之下愈發濃烈。
她光是站在這兒就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震耳欲聾似的,僅僅是熟悉的氣息就讓她亂了心神。
“奶奶在西苑等你。”身邊的人說了一句,語氣帶上了幾分漫不經心。
“哦。”她應了一聲,聲音輕得像一根漂浮的羽毛刮過心弦。
西苑距離大門有段距離,裴之衍在前頭走着,宋瑤跟在他身後,踮着腳跨着小步輕巧地從石闆路上踏過。
爬藤月季已經展葉開花,整個西苑的外牆都被一片密密麻麻的粉團花紅覆蓋。
裴奶奶這兩年身體不大好,時常待在西苑養養花看看書,外頭那些事她管得也少了。這會兒老人家正在院子裡的藤椅上躺着,暖陽鋪灑在腿上,驅散了昨夜陰雨帶來的寒意。
“聽說昨日那邊兩家鬧得不是很愉快,阿瑤那丫頭也不知道如何了。”老太太把着手裡的書看不太下去,摘了金邊老花眼鏡,朝着身旁的人說道。
“早晨文華那邊說好多了,昨兒個也沒聽見哭,早早就睡下了。”
照顧多年,周姨早就摸清了老太太的性子,就怕對方擔心,她早早地就去南苑那邊問過了。
“那就好。”老太太放心了一些,拿着眼鏡又戴上了,沒過兩秒又摘了下來。
“阿衍是跟棠丫頭一起回來的?”
老太太皺眉,昨兒個她沒去祠堂,今早清怡來問候的時候怕她擔心也沒說什麼,但是風聲還是吹到了她的耳朵裡。
她對棠丫頭沒什麼意見,但是宋老四她打心眼裡不喜歡,做事不講究。
“兒孫自有兒孫的福,少爺是個拎得清的,老太太您就别太擔心了。”周姨笑着說了一句,将下雨撤下去的花盆歸置在院子裡。
老太太輕哼一聲:“他要真拎得清,當年阿瑤就不會被他氣走了,還一走三年……”
當年那丫頭大抵是真的傷心了,說走就走,後來才知道是自家那個不争氣的孫子把人給氣走的,當年裴之衍也隻說了句“怪我”。
到底是何緣由,老太太至今也沒問出個所以然來,這一想就更氣了,裴之衍花大價錢給她尋來的書也看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