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吃,對方躺在旁邊聞味道,應該也算一起吃的吧?
難怪這兩天突然點了那麼多餐。
心中的疑問被解開了,樂雲章放松不少,又和樂昂聊了一會兒,問了幾個諸如“人能不能飛”“辣椒是甜的還是辣的”“膠水能不能塗到睫毛上”等乍聽上去似乎有些離譜的問題,确認樂昂的認知沒有異常,然後互相道了晚安,在愉悅的心情中結束了這通電話。
挂掉電話,樂昂抱着手機傻笑了半天,“有媽媽可真好啊。”
他不記得自己當鬼之前有沒有媽媽了,就算有,也在當鬼的日子裡忘得一幹二淨。
所以就沖這個世界裡有樂女士的存在,他覺得就可以給系統先打上一顆星。
“好好努力啊波波,滿分一億顆星,我看好你喲。”
勉勵完系統,樂昂打算去檢查一下自己的新朋友,看看是不是還喘氣。
他在房間裡吃了兩天,這位朋友就在床底下睡了兩天,目前仍沒有蘇醒的迹象。
這兩天他也沒光顧着自己吃,也适當地升級了對昏迷者的照顧。
對方額頭上那道不知道怎麼弄出來的還挺深的傷口,他用碘伏消了毒,然後貼上了創可貼。
身上幾處焦黑的燒糊了一樣的大傷口,也消過毒用紗布包紮了一下,手法不是很專業,但聊勝于無嘛。
至于各種小傷口因為太多了,沒辦法挨個處理,全部貼上創可貼的話能把對方裹成木乃伊,所以幹脆全用碘伏糊了兩遍了事。
他還嘗試給對方喂過水和牛奶,就跟之前喂藥一樣的步驟,先灌進嘴裡,然後擡高下巴撸脖子,結果液體不大好控制,哪怕按緊了嘴巴也會順着嘴角往外漏,地毯上濕了一大片,他也沒辦法确認到底喝沒喝進去又喝進去多少。
這其實是個比較嚴峻的問題。畢竟一兩天不吃不喝問題還不大,但要是時間再長一點,活蹦亂跳的健康人都撐不住,何況對方還是重傷狀态,亟需能量補充。
别到最後傷是治好了,結果人被渴死餓死了,那多冤種啊。
對此樂昂向系統提議:“要不我們去藥房給他偷點營養液呢?”
這位陌生人手背、手臂上的血管都挺粗的,青筋凸起,他覺得紮針的難度應該比喂牛奶小得多,實在不行就多紮幾次,反正對方暈着麼。
療養院裡,碘伏、創可貼等日常醫療用品想要獲取的話很方便,給私人管家打個電話立馬就能送過來一整隻醫療箱,還會貼心詢問需不需要醫生上門'服務。但像生理鹽水、葡萄糖、營養液等級别更高一點的專業醫療用品,據他所知全放在藥房的小倉庫裡,進出都要嚴格登記。
他當然也能要求使用,但醫生總要确認原因的。而且也隻能用在他自己身上,床底下那位在療養院裡可是實打實的“黑戶”。
“藥房有兩道密碼鎖,”系統提醒道,“而且一路上都是監控。”
“高級智能還解決不了這點小事?”樂昂激它。
“解決當然能解決。但是需要積分呢宿主。”
“還要收錢啊,那多傷感情,你不是說過會以保障我的權益為第一要務嗎波波?”
“是這樣沒錯。但協助偷取醫療物資維護的是不明入侵者的權益而非宿主的,甚至反而會給宿主的權益帶來隐患,所以本統并不建議這麼做。如果宿主堅持,收取積分是必須的哦。”
嗯,CPI失敗。
不該聰明的時候,系統還是很聰明的嘛。
扣一星。
統子不配合那他也沒辦法了,畢竟讓他以半殘之軀偷東西那是肯定行不通的。
積分他也一毛沒有。系統調取的個人面闆全息投影上,積分那欄是個大大的零。
“要不賒點呢?”
“概不賒賬哦宿主。”說完可能意識到人統之間的感情還是需要維護的,系統又道:“宿主可以選擇盡快開啟任務,任務完成就能獲得一大筆積分。宿主,你要将他設為本世界的任務對象嗎?”
“他”指睡美男。
“哈?”雖然一來到這個世界就能交到朋友樂昂是挺高興,但也沒高興到這個地步啊。“而且他隻是我遇到的第一個人,買東西還要貨比三家呢,談戀愛總不能這麼随便叭。”
系統悄悄松了一口氣:那就好。
這個不明入侵者的危險系數實在太高,如果宿主選他作為任務對象,勢必會給本來十分樂觀的任務成功率帶來極大變數。
宿主對他沒有興趣那最好不過了。
樂昂并不知道統子的小心思,他費力又往睡美男嘴裡灌了半瓶牛奶——還是老樣子,大部分都流出來了,不知道咽進去多少。然後将淌出來的部分清理幹淨,又給他蓋上毛毯。
“能做的我都做了,接下來就要看你自己了。”
樂昂趴在地毯上,看着對方瘦了一些後更顯鋒銳的側臉小聲道,“不要死啊。做鬼很難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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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世界的第三天早上,樂昂經曆了在療養院的第一次“查房”。準确來說更像是上門'服務。
來了三個人,一名女醫生,外加一男一女兩位護士。四人剛一照面樂昂就覺不妙:哎哎哎這股突如其來的興奮是怎麼回事?
像是突然變成了一隻半年沒見過朋友的熱情小狗,身體有它自己的想法,迫不及待想沖過去将人撲倒糊上一臉口水再把尾巴甩出火星子來——如果他真有尾巴的話。
好在被斷腿限制了行動,隻能坐在床邊熱情揮手,亮閃閃的眼睛小燈泡一樣:“大家早上好!”
“早上好呀樂昂,”女護士将小推車停到床邊,笑道:“昨晚睡得怎麼樣?”
“非常好,一覺睡到大天亮!”
姓李的女醫生面色柔和,一邊戴手套一邊說:“這兩天沒出門?樓上樓下好些奶奶爺爺都在問,說這兩天怎麼沒見你去圖書室,等着你去給他們讀報紙呢。”
樂昂在這所私立療養院裡很受歡迎,尤其是在年紀比較大的住戶群裡,老年人嘛傾訴欲普遍比較強,記性又不大好,一件事能來回反複地念叨,平時家裡人都不耐煩聽,但樂昂就有這個耐心,可以連續聽他們講好幾個小時還興緻勃勃,是最完美的傾聽者。
上周,甚至有幾個住戶為了争搶這位完美聽衆差點打起來,現場氣氛十分焦灼,然後因為大家都坐在輪椅上怎麼也夠不着對方而被迫停火。
一想到那群基本都是高位退休、平日裡說一不二并不算好伺候的住戶最終在樂昂的協調下噘着嘴握手言和的場景,兩位護士就覺得可樂,“你這兩天沒出門,我們的工作難度都增加不少,咱療養院可少不了你啊樂昂。”
樂昂被誇得心花怒放,差點飄起來,李醫生輕輕掃了護士一眼:“不要亂講。”他們是療養院的服務人員,哪有當着病人吐槽其他病人的道理。
女護士吐吐舌頭,“下次不了。這不是在樂昂這兒嘛,換成其他人肯定不說這話。”
不光是年紀大的住戶,他們醫護其實也都愛跟樂昂打交道,因為跟樂昂相處簡直是全世界最輕松的事情,他永遠隻會給正面反饋,會慷慨地提供源源不斷的情緒價值,不吵不鬧不抱怨,更不會辱罵攻擊。
就像一顆小太陽,燦燦生輝,無差别地釋放出無窮的熱量和活力。
這樣的人誰不喜歡呢?
可偏偏就是有人不喜歡,樂昂此刻才會身處療養院。
李醫生半彎下腰為樂昂檢查受傷的右腿,兩位護士則配合着給他身上比較嚴重尚未痊愈的傷口換藥。
“現在還疼嗎?”醫生握住他打着石膏的小腿緩緩地做了幾個屈伸,又曲指在石膏上敲了敲。
“不疼,還有點癢。”
“癢說明骨頭正在重新長,是好事。你恢複得很好,再過一個月石膏差不多就能取掉了。”
李醫生在病曆卡上做着記錄,同時耐心叮囑道:“還是和之前一樣,傷處不能碰水,也不要使勁,出門的話要用輪椅或者拐杖。實在癢得厲害,可以用筆伸進石膏裡輕輕掏一掏——但是注意不要碰到傷口。”見樂昂乖乖點頭的可愛模樣,忍不住伸手在他腦袋上摸了摸,“繼續加油,好好休息認真吃飯,骨頭才能長得更快,知道嗎。”
轉頭見護士已經換完藥,便将病例收起來,“行了,接下來該打針了。”
樂昂正沉浸在因社交而産生的滿腔快樂中,聞言表情一滞,驚疑地問系統:“……還要打針?”
“是的呢宿主。您從天台跳下去的時候小腿被底下生鏽的欄杆割傷,因為傷口比較深,您的體質又較普通人稍弱,所以要打破傷風和消炎針,加強版的,今天是第二針。”
那邊李醫生已經拿起了針筒。足有食指長的銀針寒光閃爍,看着就讓人頭皮發麻。
“不是……那什麼……要不先等一下……”一段極不美好的記憶強勢複蘇,樂昂開始覺得大事不妙,扭動着隐隐作痛的臀部有點想逃。
男護士熟練道:“沒事的不用怕,一點都不疼。”
此話一出。
仿佛靈魂深處的某種程序被暗号激活,樂昂瞳孔微張渾身一抖。
理智:我信你個鬼!你騙傻子啊!那麼粗的針不疼你往自己身上紮啊!
腦子:啊叮~
——就像是以5G網速下載了特殊更新模塊,他的整個世界觀都以“打針一點都不疼”這句話為中心,瞬間完成了一次更疊。
意識極為絲滑地接受了這個設定,對于打針的排斥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充滿新奇的躍躍欲試:
“原來不疼啊,那我不怕了,來吧我可以!”
說完主動趴在床上撅起臀部,拉下褲子,露出半邊雪白的屁屁。
三秒鐘後,一聲嘹亮的慘叫響徹整個二樓。
李醫生收起針管,在樂昂滿含淚水的目光中又摸了摸他的頭,“樂昂真棒,沒事了,這是最後一次打針了。”
理智:你不會又在騙我吧?
腦子:啊叮~
好耶!
……
女護士忍俊不禁,怕傷孩子自尊,便扭過頭不去看他。彎腰從推車下層取出一套洗曬幹淨的床上用品。
正捂着屁股的樂昂從淚光裡瞥見了她的動作,反應過來後心中一驚,還沒來得及阻止,就看到她已經将手放在了從床邊垂下去的床單上——
“等一下!”
唰!
床單被掀了起來。
暴露在衆人視野中的輪床底下,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