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陽光穿過大氣層，波長較短的藍色光，會比波長較長的紅光更容易被空氣分子散射。如果有時空氣污染嚴重，小顆粒物增多，光線中所有波長無差别散射，天空看上去就會灰蒙蒙的。

但近幾年，慶德市的空氣質量一直在變好。今天的天就很藍，澄淨如水晶一般。朵朵白雲流淌在開闊天際，像是散落一地的白羊，在啃食着青草。

如果以雲羊的視角來看地上的人類，應該不比螞蟻大多少。

明鏡般清澈的湖面，給倒映其中的天空加上一層深藍的濾鏡。微風一吹，湖面皺起千萬片滾動的白鱗。

出了擁擠的市區，才能看到這種盛況。葉辰心漫步在慶德市北和臨市交界的風景湖畔，步履間，人工觀景道的沙子被踩出細碎的摩擦聲。

這兒是青河下遊的一大片湖澤。不知道誰命名，也就叫“青河湖”。

葉辰心早就聽聞過這裡的風景盛美，但親眼見了，卻發現和宣傳照上的恍若仙境不太相同。

有照片上見不到的無限生機。

不遠的蘆葦蕩青綠着，間有許多野鴨自在地晃來蕩去。自在還不夠，還想教行人們都注意到它們的快活。

所以聲音十足難聽地大聲嘎嘎叫完，這些壞鳥就翅膀一拍點水而飛，逐漸化成看不清的黑點，消失在粼粼波光中。

逐漸漫步到鄰水台，一個岸上伸出，懸浮在水面上的平台。

在這兒，可以極近地看到水草叢中的小生靈。鴨媽媽在平靜無波的水面上，仿佛自在漂移。水很清，能清楚地看到它的腳蹼浮在尾羽後面，但是并沒在動。也不知道為什麼它就這樣慢慢接近了目的地。

毛茸茸，叽叽喳，在光線下金黃得仿佛自己在發光的小鴨子堆成一簇，歡快地迎接媽媽歸來。

吸入一口清冽空氣，葉辰心回頭遙望夕陽。這時，身後傳來說說笑笑聲，一對青年情侶手挽着手從她身邊路過。

葉辰心長歎一口氣。

要是姐姐在她身邊就好了……

沒等她自顧自地傷春悲秋完，旁邊就走過來一個人。

于亭瀾把手裡的竹筒粽子包好後，遞給她一根。

捏着竹簽，于亭瀾右手上還挂着兩支哈密瓜。一個被啃了一半，重新塞進了袋子裡。因為剛才喜新厭舊的葉辰心看到賣竹筒粽子的小攤後，立馬抛棄了手上的水果。

最近她總想吃好吃的。其實，葉辰心還是有些心虛的。因為這話說得像她這小二十年不喜歡吃東西一樣。總之她食欲一直都挺旺盛，偶爾還會對鏡子裡的自己鞠個躬，感謝自己的易瘦體質。

她很有打算，先吃熱軟又甜的粽子，之後再吃哈密瓜，剛好清口。

之所以有機會假傷懷，是剛才于亭瀾在那兒等竹筒粽子出爐撒白糖，她先跑了一步。

兩人當然是一起來的。難得都有時間，葉辰心也有些驚喜過頭，她沒想到姐姐會答應陪她來這兒。她隻是刷着手機，看到景區廣告随口誇了一句。

而且之前“陪葉辰心出去玩”這個項目，也隻是于亭瀾陪她去逛逛商場什麼的，最遠也在家半徑五公裡内。

鑒于這次有些遠，兩人分工安排。于亭瀾負責确定目的地、開車、調配時間、規劃路線……等等微不足道的小事。

葉辰心…就忙多了，不隻要提供情緒價值，還要在車上呼呼大睡、醒後安排車載音樂，并且時不時發表對零食小吃的意見，最重要的是，找去哪兒吃飯。就不說“民以食為天”，這些也都是一場歡快旅途中不可缺失的大事啊！重中之重！

吃完了一隻竹筒粽子，真好吃。

血糯米混着普通糯米一起窩在竹筒裡，洗滾燙開水澡。它們一起黏糊糊地待過太久，所以難舍難分，最後一起進了一張深淵巨口。

也不知道是否預見過自己的未來。

葉辰心相當滿意。以前她隻吃過純白糯米的，現在加了些血糯米，是完全不同的口感。咀嚼間是更有嚼勁的彈性。沒一會兒吃完了，她還有點意猶未盡。

然後又被遞了一根純白的。

于亭瀾早就料到。

對于她這麼個幹啥啥不行、吃啥啥沒夠的美好品質，不對。

是宰相肚裡能沉船的美好内涵，有充分的了解和包容。早先看到小攤時她就猜到，對方一個肯定不夠吃。

所以于亭瀾剛才默不作聲地買了三隻。跟她一起拆開的，自己那一個還沒吃掉一半，葉辰心已經炫幹淨了。就從上衣口袋裡拿出來遞過去。

葉辰心很感動，眼睛發亮，映着夕陽，嘴上還是皮：

“姐姐，我發現你好懂事啊~來，吃個嘴子。”

波瀾無驚地低頭跟那雙狗狗眼對視片刻，于亭瀾收回視線，淡淡道：“謝謝誇獎，不吃了。”

“……”

葉辰心邊拆開，邊反思。

不知是不是她自己的影響力太大，現在姐姐也會冷不丁地冒出一些讓她接不了下茬的話。也不知道像誰，一本正經地亂回，胡說八道。

記得剛談戀愛的時候還不這樣啊……真是日久見人心。

這邊，葉辰心眼神亂飄地往人身上粘。但于亭瀾不可能受擾于這些，泰然自若地一口一口吃掉了粽子，然後輕輕倚在欄上，安然開始遠眺風景。

葉辰心站在她身側，靜靜望她的側臉。

夕陽的光芒落下，白淨如瓷的面上仿佛上了一層薄釉。她眉毛從來都是靜靜舒展着，好像都沒有什麼煩心事似的。

視線裡，她長長眼睫随着呼吸顫動，在臉上投下一小圈淺淡的陰影。眼睛沒看葉辰心，直視着湖面，偶爾閃爍一下波光。白日裡高挺到有些淩厲的鼻梁，也在這斜射柔和的光下，變成軟軟的一道弧。

最讓偷窺者心弦亂顫的，還是那薄唇。

不施一點顔色的唇始終泛着健康的淺紅。可能今天夕陽真的很暖。葉辰心呆愣着，就看她慢慢合上了眼。那抹唇仍然抿着，隻是嘴角好像略略向上彎了一下。

還沒等葉辰心眨眨眼仔細瞧，那點弧度就已經消失不見。

不知是誰的碎發在随風飄動，也可能兩人都有。

葉辰心默然立着，看風卷起前方人的衣角，轉不動的腦子還突然想起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