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着浩浩蕩蕩的桐山村村民,上山的時候,隊中的太華弟子還是有些許不安的。
“烈師兄,我們帶這麼多村民上山,他們都手無縛雞之力,真要出了事兒,絕對是十死無生,這樣做真的好嗎?”
其實烈童兒已經有意去除掉那些老弱病殘,但還是幾乎把一半的人帶上了桐山。他的想法也很簡單:
“他們死,總好過我們死吧。你到底是想為這些無關緊要的人擔心,還是為你大考的成績而努力,你可得自己掂量清楚了。”
問話的弟子,隻思考了一瞬,便又在問:
“死亡的人數,可是會影響我們考核的成績。”
明白他的憂慮不是來自于善良,而是來自于私心,烈童兒便嘲諷地笑了,也不再回答他的問題:
這些垃圾弟子,以為攀附着别人能爬到多高的名次呢。連自己什麼實力都不知道,更不用說這一次桐山關卡的難度了,不過是一群蠢貨。
終于這次,他們毫無意外地爬到了山頂,見到了山頂上的那棵巨大桑樹,綠色的桑葉,累累的白色巨卵,自然沒有人傻到去輕舉妄動。
可是幹站着,似乎也無濟于事。
這時,隊伍的末端起了騷動。
烈童兒這個隊長,皺着眉頭下去主持公道。
原來是其中一名師兄,對桐山村的一名文靜貌美姑娘,起了賊心,一路上多有語言上的挑逗,行為上的親近。
那文靜少女,内心極為抗拒,但迫于實力相差懸殊,隻是低頭忍耐着,并不說什麼。
她妹妹卻不這麼想,于是在“歹徒”伸手過來調戲她姐姐的小臉蛋時,張口就咬住了那弟子的手背,好像小狗一樣。
那氣憤的師兄,氣得要拔劍,可那惡女竟然咬定了牙不放松,似乎要啃下他的血肉來,才肯罷休。
一時怒罵,勸架的,人都吵成了一鍋粥。
直到烈童兒一言不發地走過來,兩邊人才趕緊收手,讓出位置,留下那對峙的好色師兄和惡狗少女。
“鬧夠了嗎?”烈童兒怒聲道。“現在都什麼時候了,你們還玩這些把戲。”他說的自然不隻是桐山村的村民,盲目信奉邪教圖的家夥能有什麼頭腦,隻是沒想到除他以外的太華弟子,竟然酒囊飯袋到如此程度了。
大敵當前,竟然還控制不住自己腦袋裡的那點色欲,想着情情愛愛之事,也配做什麼太華弟子麼?
但眼下也不是直接起沖突的時候,後面的合陣,遠不是他一個人能完成的。
他隻好用眼神要求那名咬人的女孩放口,自然也動了殺心,眼神也帶了犀利。
她若是還不聽話,他不介意砍下她的頭顱,讓她滾下山坡。
這個女孩是誰呢?烈童兒也認出了,是今天早上瞪他罵他的那個女孩。似乎是叫做什麼阿……珠。
阿珠雖然是村子裡出了名的暴脾氣,鬧事精,但也不是完全不怕烈童兒,她知道烈童兒會砍她的頭。但現在完全是騎虎難下,她因為一時氣憤上頭,張開了血盆大口。
現在還沒有得到那個人的求饒就松口,似乎太沒有膽量了。
好在姐姐彩雲給了她一個台階下:“阿珠你不能将他咬出血,血腥味會把蠶神娘娘招來的。”
阿珠便乖乖地松開口,那手上果然見了血,那師兄恨她入骨,即刻拔劍。
烈童兒卻摁住他的手,“沒聽她們說,見血會招來邪神嗎?留給我們準備的時間不多了,後面該怎麼處置随便你,但現在不行,小不忍則亂大謀。”
那師兄意難平地放回了自己的寶劍,毒蛇一般的眼睛卻記恨上了烈童兒。
他自己不是做得更過火嗎?怎麼到别人就不行了?可笑至極,荒謬至極!
那咬傷自己的丫頭,還在往草地裡吐口水,似乎嫌棄他的手極髒。
殺了她,待會一定要殺了她!
他暗自下了這個決心。
彩雲則拉着妹妹阿珠,朝着烈童兒的方向低聲說了句謝謝。
阿珠自然不滿:“謝他做什麼?他也是個大壞蛋。”
“他雖然不像好人,但眼裡卻沒有好色。”
阿珠懶得回答這個問題,反正不管他好不好色,他都是個大壞蛋。
烈童兒此時無暇他顧,他敏感地察覺,空氣變得濕潤,隐約的霧氣,埋藏的殺機,正在一點點浮現。
他即刻吩咐所有村民,“你們往不同的方向跑,一旦遇到白絲就點火,然後往山下跑!跑慢了,我可不會救你們的命!”
大多數村民都是怨恨并且仇視地看着他,但現在苦于他暴君般的統治,也隻能聽從他命令行事。
什麼,點火,這不等同于燒山嗎?
将山上的桑林燒為焦炭,他們以後以什麼為生,靠什麼生活下去。
可誰又在乎他們這些升鬥小民的看法,暴虐的車輪,焚燒過土地,再碾壓到他們身上的時候,不會有人對他們有絲毫的同情。
便像是拉磨的驢一樣,沉默地前進着。
阿珠和姐姐彩雲走在一起,他們的爹娘走了另一個方向。
“阿姐,你覺得他們可能殺死蠶神娘娘嗎?”阿珠說話的聲音大了,毫無遮攔,彩雲連忙捂住她的嘴巴。
“阿珠,說什麼呢你。”她有些後怕地旁顧,生怕他們兩個說話的内容被其他人聽到。
本來神婆大人身死前,和阿珠吵了一架,就讓村裡面的人對于不懂事的阿珠,頗有意見了,現在雖然進山放火之事,不可避免,但她們還是不應該妄圖議論屠神等大事。
阿珠頗有不滿地拉下姐姐的手,“别擔心,她聽不到的。我說真的,如果蠶神娘娘死了,我就不用獻祭了,但她要是活着,我們帶這些外來人攻山,她肯定不會放過我們的。那她還是死了好。”
彩雲看妹妹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完全地震驚了,“阿珠,你、你怎麼敢這樣說?”
她的眼神。就好像阿珠做了什麼罪不容誅的事情一樣。
可在阿珠的視角裡,她已經經曆了村裡人對外鄉人殘忍血腥的迫害,也經曆了外鄉人對本村人毫不慈悲的折磨。
她的心态發生了微妙的轉變。為什麼她們老是被欺負的一方呢,因為她們弱小,所以連抗争的資格和勇氣都沒有。
“不這樣說該怎麼樣說呢?我們的命要不就是掌握在那群太華弟子手上,要不就是掌握在蠶神娘娘手上。可為什麼我們的命運總是掌握在别人手上呢?”
“……”彩雲越聽越覺得這不像是自己妹妹會說出來的話,一時不知道怎麼将她帶回正路來:“蠶神娘娘曾經庇護過我們,你不能這麼想,更不應該這麼說。”
“姐姐,難道經曆了這麼多事,你還不明白嗎?庇護是有代價的,我們以後得靠自己了。”說着她自顧自地點起火把,仰天做出祈禱,“快結束這一切吧。”
為了她的未來,蠶神娘娘最好死掉。
一個沒有任何忠誠信仰的阿珠,如是在心裡想。
晴空白日,好端端地,怎麼會有怪物,或者白色的細絲呢,正常來講,這是難以想象的。
桐山村的村民們,對那些外鄉人都持有一定的懷疑。
“等着,别亂動!”
明明看不見烈童兒在哪,可是哪裡都可以聽到他嚴厲的呵斥聲。
不知何時開始,山頂的這片天開始陰了,山中也開始彌漫着似有似無的霧氣,村民們按照吩咐,強行按壓下恐懼,等待着烈童兒的指令。
隻一個瞬間,一眨眼的功夫,身前身後全是像沾染了晶瑩口水的白絲,到處牽挂着,藕斷絲連着。這要是拿去織布,該會制成多麼漂亮的綢緞啊!
完全是神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