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萱斜倚在馬車裡,聞啼舉着冰袋敷在他臉上,他整個人都蔫蔫的,活像一隻鬥敗的公雞。
等到了裴府,聞啼先下了馬車,把車簾掀起來,在一邊候着。
裴萱踩着小厮放好的馬镫,扶着聞啼的手下了馬車。
裴萱這次告假回來沒同府裡的人講,怕長輩知道了替他擔心。
從偏門進裴府,直接去了裴韫所居的澤園。
一等侍女茱萸迎了上來,裴萱經常來澤園,所以同她很熟悉,“萱哥兒怎麼回來了?”
“哥哥呢?他今日不是休沐嗎?”
“宮裡有事招蘊哥兒去了,可能要晚些回來,您去内室裡等吧,我這就去找人給哥兒報信。”
裴萱點點頭,“跟哥哥說就行了,别驚擾了祖母他們。”
“是。”茱萸附身行了個禮便退下了。
進了内室,在侍女們的服侍下淨手潔面。
裴萱便百無聊賴的躺在床上發呆,躺了一會又覺得沒意思,正要找點事幹的時候,茱萸回來了。
走到裴萱跟前回話,“萱哥兒,我們哥兒說他那邊被太後拘着說話脫不開身。
您要是覺着無聊的話,哥兒桌上有一本趙孟頫的字帖,特意準備了給您臨摹的。
本來呀要送到國子監裡去,這下您來了,倒也巧了。”
說着茱萸便走到桌案前,将那本字帖找了出來擺在案上,又跪坐下來給裴萱磨墨。
裴萱在心裡哀歎,這澤園的侍女都同哥哥一般,事無巨細,辦事周到,這下他不想臨帖也得臨了。
裴萱在桌案前坐下,取了筆架上最為珍貴的剔紅雲鶴狼毫。
那支筆是裴韫殿試之時皇帝欽賜的,裴韫擺在筆架上以示對皇權的尊敬,并不常用。
茱萸瞧見裴萱的動作,未置一詞,隻是低着頭磨墨。
裴萱剛臨出一面,覺得臨的還不錯,便急功近利的想換個難些的。在桌上翻找了一下,沒找到字帖,倒是看見了一封信。
那信紙是紅色的八行箋,算是信紙裡極為尊貴的一種了,裴萱耐不住好奇心,翻開就要看。
茱萸卻着急道:“萱哥兒,這封信哥兒好像不想被别人看見,這信紙特殊奴婢記得,哥兒當時拿到這封信時還将我們都揮退了。”
裴萱倒是渾不在意,還勸起了茱萸,“哥哥從未有什麼事瞞着我,一封信罷了,我看就看了,一會我自去同哥哥說,茱萸姐姐,你放心吧,天塌下我頂着,如何?”說完還沖茱萸眨了眨眼。
裴萱本就面似璞玉,擦了謝舜給的那藥膏後更是白皙了些,那一笑就像是一粒石子擲進湖面在茱萸的心裡泛起一絲絲波瀾,她瞧着整個人都像是呆住了一般。
裴萱在茱萸眼前揮了揮手,“茱萸姐姐?”
茱萸這才回過神來,面色泛紅。心裡暗叱,這萱哥兒和蘊哥兒不愧是一母同胞,長得都跟仙子似的,害人辦事都不利索了。
“都聽萱哥兒的。”
裴萱見茱萸默認了,便翻開那信紙。
映入眼簾的便是那擡頭四字
“裴萱親啟”
竟是寫給他的?那怎麼拿到了哥哥這裡?
他往下看,“緻愛妻萱萱,為夫遠閩南,甚是挂牽…”
裴萱一臉詭異,這誰這麼恬不知恥的寫這種莫名其妙的信。裴萱略過信的内容直接看向署名——景遇。
果然!他就知道是這個王八蛋寫的,當時不過一個賭約,景遇要他輸了叫他相公。裴萱輸了卻未曾踐諾,而是直接跟着哥哥跑回了京城。
沒想到景遇這厮卻還記着,還以此來調侃他。
裴萱“哼哼”的冷笑,這殺才,等見了他一定要狠揍一頓,打不過就叫上舜哥兒他們,群毆總能揍他一頓結實的。
裴萱深吸幾口氣,把郁在胸口的火氣瀉下,才又讀起信來。
通篇文章,抛去景遇用來調戲裴萱的淫詞豔文,隻傳達了兩個内容,一是景遇要他信守承諾,敢做敢當。二是景遇這殺才要來京都了!
裴萱根本就不信,景遇不過是個小小的隊正,連品階都沒有,他拿什麼來京都,他厚的要死的面皮嗎?
不過之前清除倭寇,景遇确實立下大功,但也不可能上來就封他個幾品的将軍吧。要知道閩南天高皇帝遠,表功章子送到京都還不知寫的誰的名字呢。
但若景遇真就有這麼幸運…那豈不是…
裴萱搖搖頭,把這個可能從腦海裡抛出去,不想不問不看,忘了便沒這回事了。
又覺得哥哥真是英明,連他不想看這份信都想到了,直接将信拿來澤園。偏他不信邪,手賤眼睛歪。
這廂裴萱認真臨了一會兒的帖,裴韫也從宮裡回來了。
侍女們給裴韫淨手潔面的時候,裴萱就站在一旁繞着圈圈盤問,“哥,太後又找你作甚麼?”
茱萸在邊用手巾給裴韫擦臉,邊笑着回了裴萱。
“那還不是盯着我們韫哥兒的婚事嗎,除了宮裡的那幾位公主呀,還有敬南侯府,昌平郡主,永安伯和那大理寺卿的嫡長女…
縱觀這整個京城啊,沒有哪個小娘子不想嫁給我們哥兒的!”
裴萱點點頭,“又是這檔子事啊,太後上次找哥哥也是為了這個,我記得是玉真公主一直在太後娘娘面前鬧,非要嫁給我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