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發走人,洛祈安摁着突突狂跳的額角傷神不已。
沒有記憶,什麼行動他根本不知道,隻能先壓住手下,至少他還在的這段時間就不能坐視不理。
午睡生物鐘到點,洛祈安布好結界,回寝宮淺眠。
他很少做夢,今天是個例外。
一派藍色墨點遇水洇濕扭曲的場景裡,他還是自己本體的樣子,光線如星辰微光,隻見得咫尺之距。
這夢做的着實詭異,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在做夢,身體行動自如,要不是掐了自己一把有實體,還以為是魂魄飛了。
他辯不清方向,幹脆一直往前走,一步一步,所到之處,腳底光芒驟亮。
恍惚間,一隻紫色蝴蝶翩然而至,落在洛祈安伸出的指節上,扇了兩下翅膀,接着又飛向遠方。
洛祈安架不住好奇心,跟在其後快步走了一段。
蝴蝶停住了。
在洛祈安微微放大的瞳孔中,蝴蝶炸開,化為粉末。
粉末所到之處,仿佛是有人摁下了電燈開關,世界在他眼中逐漸明晰。
粉末散盡,洛祈安看見前方站着個人。
黑發披散,腰間銀蛇昂首,紫色流光缭繞在袍擺,栩栩如生如同剛剛消失的蝴蝶。
這個人洛祈安并不陌生,正是是魔尊——洛玄烨。
在洛祈安的驚疑不定中,眼前的人緩緩睜了眼。
和血月一樣顔色的豎瞳,時隐時現的層疊鱗片從臉頰一直蔓延到耳後。
“咚!”
床榻上的洛祈安猛然驚醒,夢遊般地向上伸手結果狠狠命中床頭,磕到指骨,疼的他直抽氣。
低罵一聲卧槽,他揉着手起身,這才注意到結界外等候的虞鸢。
洛祈安揮手撤掉結界,冷淡道:“什麼事?”
虞鸢端着一個托盤,款款上前,“鸢兒聽聞尊主回來,熬了些解暑的涼湯。”
托盤上的白瓷碗裡盛着半碗嫩綠色的湯汁,兩顆櫻桃大小的紅果綴在碗邊,紅白映襯,格外的誘人。
洛祈安示意她放下,擦身而過想離開。
“尊主,”虞鸢淚漣漣地委屈出聲:“這是鸢兒煮了快兩個時辰的。”
洛祈安最看不得女人哭,回頭端起碗仰脖一飲而盡。
虞鸢看着他匆匆離去的背影,擡手一抹臉頰上的淚珠子,滿意地勾了勾唇角。
洛祈安偏頭将果子吐到手心,連皮他都沒敢咬破。
這兩顆果子如果他沒記錯的話,是魔界有名的蒙汗藥,一顆就能撂倒一頭大象。
虞鸢喂他這東西幹嘛他沒空追究,反正他再貓幾天就跑路,現在還是先幹點正事。
……
周清清還在雲昆派。
自從她的身世被揭開後,金尊玉貴的小公主身份一落千丈,還被她疑心病的爹送到這“與世隔絕”的地方。
雲昆派弟子無事不下山,大多數潛心修煉的弟子除了曆練出任務外,在山上待的時間少則幾年,多則上百年。
算得上是另一種意義上的與世隔絕。
她沒有靈根,無法修煉,隻能當個外門打雜弟子。
在人界普通人會敬她幾分,而在雲昆派,有她哥周彥,大概率也吃不着什麼苦。
洛祈安想的是這樣的,但當看見人時,他不免一呆。
短短半個月,原本明媚的少女此時垂着頭,坐在演武場台階,麻木地盯着地上撿食糕點碎屑的螞蟻。
她好像對周圍的一切都不感興趣,連洛祈安走到面前都沒擡一下頭。
“公主?”洛祈安半蹲下,叫了她一聲。
周清清迷茫地擡眼,素白小臉膚色深了些,不見脂粉,連額心标志性的梅花花钿也沒點。
“洛師兄,”她視線聚焦在洛祈安臉上,複又低頭。
“怎麼了,有人欺負你?”洛祈安在她旁邊坐下。
周清清道:“沒有。”
然而,洛祈安卻看見一顆水珠“啪塔”滴落,落在她身前的螞蟻堆裡。
周清清像是再也壓抑不住,仰起臉,眼尾發紅,邊說“對不起”、“我沒事”邊掉小珍珠。
洛祈安最不會哄人,應天承哭他還能抱着親一親哄一哄,但眼前的是個女子,總得為對方的名聲考慮,随意肢體接觸肯定不行。
他猶豫了下,揮手給布了個結界,道:“哭吧,現在沒人能看得見你。”
周清清聞言,眼淚更兇了。
他知道自己這話直男,但他不知道原因,實在是沒切入點安慰,隻能布個結界讓周清清先發洩。
好在,效果不錯,周清清抱着膝蓋嗚咽一陣後,終于平靜了下來,呆呆地看着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