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魏爾倫是第一次來巴黎嗎,那你有沒有忌口,我最近可是發現了不少不錯的餐廳,你想吃什麼,我都能給你找出來幾家不錯的!”
“保爾,想吃什麼都可以,我們走吧。”
......
十一年一晃而過。
風中裹着熟悉的花香,魏爾倫看向身邊的馬拉美,他的語氣是一種肯定式的毋庸置疑,“你從市政廳離開了。”
因為政府方的要求,他們三個人都是法蘭西最高諜報局的一員,隻是蘭波和他在外執行各項被指派的任務,而馬拉美反向進入了情報研究的小組,也就是巴黎市政廳中的某個隐藏部門之中。
“離開很久了。”他沒否認,輕描淡寫地講着自己叛離那裡的理由,“因為試圖翻找一些被封鎖的情報,然後失敗了,幹脆就叛逃了。”
“你找到了什麼?”魏爾倫警覺地眯起眼。
“你以為我能找到什麼?”馬拉美搖頭,眼中幽綠的火焰瀕臨熄滅,“當然是什麼都沒有找到,倒是找到了一個事實:我永遠理解不了你們的事實。”
——“你們。”
這個用詞放在這裡,即是代表着除了魏爾倫以外,這句話還有着其他的指向。
“别把我和他混為一談,當然你們也配不上,我和你們都不一樣。”金發的青年不自覺地壓低了聲音,“别太自以為是。”
馬拉美扯了扯嘴角,他感覺自己快要被對方逗笑了。
“那你今天還來這裡幹什麼,反正老師是不會對你動手的,當然她也不會出來見你的,難道你在外頭當着自己的暗殺王,突然發覺自己混得實在是太好了,準備今天來吃一口閉門羹?”
黯淡的鸢眸驟然縮起,他冷笑了一聲,深紅的重力場開始波動,“或許吧......”
打斷異能使用的是玻璃門推拉的聲響,兩人同時停下動作,擡頭望向無事發生發生的小樓,實際上,聲響的來源是隔壁别墅的二樓陽台處。
“巴爾紮克先生——”馬拉美下意識開口道。
一個陌生的少年站在那裡,面無表情地聽着他們有些火氣的對話,他有着黑色的頭發,眼睛也是純黑色的,并不像是那位别墅原來的主人,也不像是【人間喜劇】中的任意劇目裡的僞裝。
那這個人是誰?
但是他出現在此處的理由卻很清晰了然,黑發少年沒說話,隻是點了點自己的耳朵,意思是他們倆的對話太吵了,吵到了一位居民的正常生活。
馬拉美皺起了眉,他知道建立在安茹堤道上的房子都意味着什麼,尤其是離老師家最近的這幾棟房子的主人,基本都是她在巴士底獄的深交,但現在出現在巴爾紮克先生家陽台的,卻是一個陌生的亞洲少年。
還不等他思考這其中的彎彎繞繞,熟悉的嘶啞女聲就在二人的頭頂,幽幽地響起。
“吵夠了嗎?”
沒有尖酸刻薄,沒有惡語相向,她還是那樣,在對待自己親愛的學生的時候,說話就像聲嘶力竭的争吵後,為孩子念出的第一個睡前故事。
魏爾倫平息了胸中的情緒,慢慢擡起頭,看向了那個單薄的女人,和記憶中的一樣,她的眼睛和自己的眼睛都是一樣的,是死去的鸢尾花。
那天,波德萊爾讓蘭波去給自己拿酒,卻讓魏爾倫站在窗前,陪她一起看巴黎的一場雨。
雨下得很大,抹去了眼前的景象,魏爾倫不明白這有什麼好看的,但是他看出了波德萊爾此刻難得的好心情,那是一個好機會。
波德萊爾的異能賦予了她異于常人的視野,因而在巴士底獄裡,都有很多人都想來向她求問——說到底,還會有什麼比一座千年的城市更要全知呢?
在無數次與同伴争執過自己的真實身份後,連魏爾倫都難以辨識出鏡中的自己了,他究竟是人格編輯而成的怪物,還是人類的實驗品?
抱着也許得不到答案的想法,他第一次試探着,向着這座城市的代言人,問出了那個一直埋藏在心的問題。
“我想知道,我在巴黎,會是什麼?”
然而她并沒有驚訝于這個突然到來的問題,隻是淡淡地看了眼前的青年一眼,才勾了一下唇角,溫聲開口道,“你?你呀,是一條四月的魚*。”
魏爾倫沒看懂那個純粹的笑容,但那個流行于法國大街小巷的比喻是很容易明白的,鸢色的眼眸就此半垂下,房間内的氣氛再次變得緘默起來。
窗外的雨聲淅淅瀝瀝地響起,半晌後,他聽見了女人帶有些無奈的聲音,有點啞,但是也很慢。
她歎息一聲,又細聲細語地問向這位後來才到的學生,“魏爾倫,你知道蘭波是什麼嗎?”
“蘭波?”他神思恍惚地重複了一遍那個名字,卻沒注意到女人臉上的表情。
那天的雨水實在太過密集,無情地沖刷着視野裡的每一寸風景,也順着水流,帶走了附在回憶中的許多碎片。
“對呀。”波德萊爾輕聲說道,“你知道嗎,這孩子是蟬,竟然是蟬,十月的蟬*......所以,為什麼會這樣呢?明明——”
她似乎是看向了自己,但雨水沖刷了她的表情,魏爾倫不記得了。
“老師……?”
在如今的這場寂靜中,沒有人敢多說一句話,隻有液體晃動的聲音響起,随後所有人都聞到了一股濃郁的酒香,在波德萊爾的手裡。
握在女人手裡的确實是一瓶酒,單純看熱鬧的櫻庭青筱甚至對那瓶酒有點印象,因為那正好是兩周前巴爾紮克從别墅的一樓雜物間,帶走的那瓶葡萄酒。
她歎了口氣,反手卻幹脆利落地将瓶中琥珀色的液體澆到了馬拉美的頭上,然後又把潔白的酒瓶砸向魏爾倫的身邊。
滴落聲與破碎聲同時作響,做出這件事情的人拍了拍手上的灰。
“很好,既然沒有人告訴我上一個問題的答案,那我就再問你們一句,現在,足夠清醒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