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蒙公公挂念,一切都好。”樊玉清禮貌回應。
“承垣王殿下是咱們大邺的一等骁勇戰神,戰場上學的都是搏殺的功夫,那一箭着實有些力道,玉清姑娘如今安康那便是極好了。”
那一箭确實有些力道,圍欄場上的欄棍都射裂了,如若沒有射偏,現在站在這裡的她,便是魂魄了……
樊玉清入宮有些時日了,她所了解的瞿公公向來是兩面三刀,唯一的忠心給了皇上,如今能說出這話,大抵是奉了皇命。
她微微颔首,瞿公公接過小太監手中的聖旨,說道:“玉清姑娘,接旨吧。”
樊玉清接過這燙手的山芋,不經意間微微蹙眉。
最開心的莫過于僚子。
如今這聖旨一下,她便是大邺皇嫡子的王妃了,說不定還是日後的儲妃,大邺的皇後——
上一世她也開心,可如今心中為何這般沉重?
“姑娘,”僚子笑道:“下午聖旨便能傳到府内,老夫人和夫人一定高興極了。”
她們确實會高興,衆王公大臣家培養的女兒,到頭來還不是為了這一回。
“走吧。”
“去哪?”
樊玉清将聖旨雙手放置于桌案中央,“壽康宮,太後派人悉心照料,如今我大好,自然要去謝恩喽。”
“姑娘歇歇?”路過禦春亭,僚子見她走的滿頭大汗,關切問道。
绛雪閣離着太後的壽康宮有段路要走,樊玉清大病初愈,走的微遠有些吃力。
前世今生經曆這些多荒唐且慘不忍睹的場面,顯得她面容有些憔悴,弱不禁風。
僚子自小跟着她,哪能看不出來,“姑娘,您往後便是臨孜王殿下的王妃了,奴仆成群、錦衣玉食,為何不開心呢?
“這裡成就了多少深宮怨婦,就算日後臨孜王開府,也必定會妻妾成群,”樊玉清抓住僚子的手,語氣些許激動,“我不想與她們為了争奪夫君的寵愛,計較算計,我不想嫁了,我想一輩子留在府内陪着母親——”
樊玉清心中一顫,也不清楚自己為何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姑娘的意思,這一切都是皇上的錯?”對面不知何時出現了旁人,這道質問的語氣就如同當日的那一箭,響遏行雲。
僚子瞧着樊玉清顯然是被這道聲音吓住了,急忙扯了她的衣袖一下,慌張道:“奴婢見過承垣王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承垣王。
那日射箭的人——
瞿公公口中的一等骁勇戰神。
樊玉清學着僚子給這位承垣王請安,擡眸間,目光灑在了承垣王衣服上,她好奇那日射箭的人作何模樣,漸漸往上探去,四爪蟒袍……
她心中一緊,這衣裳似曾相識……
還有他腰側明黃色繩帶纏着的玉瓶鼻煙壺——
“啊——”
樊玉清本屈膝跪地的雙腿瞬間癱軟下來,不停地往後移動。
是他,殺母仇人!
慌張感如潮水般湧上心頭。
那張模糊的面孔,在這一刻忽然清晰,看到這張臉,她彷佛又回來了那個凜冽刺骨的夜晚。
“姑娘,莫要無禮。”僚子還從未見過樊玉清如此失禮的模樣,急忙解釋道:“殿下,我們姑娘前些日子被……吓到了,不是故意這樣的,請殿下心寬,不要與姑娘計較。”
“是嗎?”承垣王眉眼緊鎖,打眼瞥了一眼身後的侍衛末風,他何時這般吓人了?
末風低頭不語,心中話語接二連三;是挺吓人的,上次戰場還将敵方将軍的頭顱插入鐵槍,陣前一頓羞辱敵營,嘴角的那抹笑不比萬箭穿心來的差。
“如此膽小,确實不适合做那小子的王妃,哪日被吓死了,有損皇室的名聲。”承垣王譏諷道,那般犀利的眼神盯着樊玉清眼底顯出憤恨的眸子,微微眯眼,彷佛看透了什麼。
“殿下,臨孜王雖然纨绔了些,但也沒那麼吓人,有損皇室名聲這話有些重了——”
末風真心實意的替臨孜王說話,人家确實沒有他吓人,隻是胡鬧了些罷了,随即殺過來的眼神使末風心頭一顫,不敢多言。
“深宮怨婦?姑娘認為這是皇上的錯?”承垣王坐于石凳上,低眸看向跌坐在地上的樊玉清,再次問道。
樊玉清伸手示意僚子将她扶起,她微微施禮,語氣似乎帶有一絲埋怨的意味,“臣女不敢,世間女子大多身不由己,坊間是,那宮……”她忽然意識到了什麼,語氣軟下來,”臣女言語不當,口不擇言,日後不敢了……”
“一句口不擇言便想抹去今日對皇上的不敬?”承垣王唇角一勾,“這麼好看的脖頸,沒有這具腦袋,倒是煞了風景。”
衣冠楚楚,道貌岸然,金玉其表,敗絮其中的狗東西。
她雖然這樣想他,但還是低眉順目道:
“臣女知錯了,日後定會謹言慎行。”
樊玉清雖是認錯,可這說話的語氣落入承垣王的耳中,可不是同樣的意味,她更像是一隻被狸貓踩着尾巴的耗子,龇牙咧嘴,趁勢反擊。
“知錯?何以見得。”承垣王摸起腰側的鼻煙壺,輕輕撫着,笑道:“這幾日你便跟在本王身邊練練膽子,學學如何謹言慎行,至于錯沒錯,本王自會掂量。”
樊玉清身子微顫,這狗東西要做什麼?
“殿下,皇上已經下了婚旨,臣女不日便要回府待嫁,恐是不能——”
承垣王起身,隐隐飄入樊玉清鼻中一股艾香的氣味,他傲慢道:“本王親自給他教導兒媳,他該偷着樂才對,你不必擔憂。”
樊玉清:“……”
末風給她投來自求多福的目光,這位爺興緻來的快,去的也快,想必很快便能放過這位未來的臨孜王妃。
“你以前,認識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