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何燦的福,本來今天肖革心情還不錯,但這份好心情卻截止于接到老宅管家電話的那一刻。
“革少爺,老爺要見您。”
繼上次在佛堂罰跪四小時後,這還是近期肖革第一次回老宅。
剛進門便又聽到那熟悉的木魚聲,他眸色暗了暗,未作停頓,敲門進入肖長基的書房。
肖長基正聽着粵劇坐在沙發上閉目養神,他身邊,理療師正在為他做針灸。
聽見響動,眼睛都沒睜地問道:“肖革來了?”
“是,爺爺。”
“桌上的茶,給我倒一杯來。”
肖革眼光一轉,反而執起邊上的水壺,給肖長基倒了一杯白水遞過去。
“針灸時不宜喝濃茶,爺爺。”
肖長基接過茶杯,聽不出是誇贊還是責備:“倒是管起我來了。”
邊上的針灸師看着眼色接過話茬:“老爺子有福氣,孫子孝順,這是替您着想呢。”
而換來的,隻有肖長基的一聲冷哼,依舊聽不出喜怒,随即便又起眼睛聽粵劇,聽到興頭上還時不時跟唱兩句。
被叫來卻又被晾在一邊的肖革也不惱,獨自坐在一邊泡茶喝。
直到半小時後,針灸師結束針灸離開,肖長基這才掀了覆在眼睛上的熱毛巾,沉沉開口。
“我聽說你身邊那個陳經理出事了?怎麼回事?”
肖革放下茶盞,慢條斯理地回答:“有些時日的事了,聽說是賭博欠了高利貸。”
聞言,肖長基像是意有所指似的:“這些人,總是不學乖。”又道,“你處理得不錯,别因為他一個人污了肖氏的名聲。”
肖革應了一聲。
“前段日子還去了半山的車庫?”
“是,替何燦挪個車位。”
又是一聲冷哼,肖長基顯然不信:“你會缺個車位?”
肖革不答,隻擡眼看向肖長基,卻跟老花鏡後的銳利視線碰到了一起,随即兩人又都心照不宣地将視線挪開。
試探點到為止。
沒制止,已經說明了肖長基的态度。
問完這兩件事,肖長基才提到今日的正題:“雷公邨的事子明跟我說了,他意思是,你給的價格擡得太高,你怎麼說?”
“是綜合評估過後給出的報價。”肖革如實彙報,“雷公邨成分複雜,報價壓得過低容易引起反彈,到時候事态很難控制,正值多事之秋,我的意見,還是穩妥點好。”
但這次,肖長基沒有立刻發話,而是再度閉上了眼睛,蒼老手指一下一下敲擊着沙發扶手。
肖革也不催促,就這麼等着。
肖長基到底是商人,他沒有李家豐厚的底蘊,能走到今天全靠他自己一分一厘的計較,靠的是他商人的本色,對他而言,利益才是一切。
将老花鏡從鼻梁上摘下,肖長基長歎了一聲:“我們做生意,不是做慈善。如果這已經是你能給到的最終價格,那雷公邨這個項目,就交給子明去做吧。”
肖革微怔,随即嘴角劃出一個微不可查的嘲諷弧度:“知道了爺爺。”
他接受得如此之快出乎肖長基的意料,老爺子甚至坐直了身子朝肖革看來:“就這麼放手了?你甘心?”
“沒什麼不甘心的,我确實壓不到更低的價格了。而且……”肖革頓了頓,眼神難能有些躲閃,他沒繼續說下去,隻道:“或許子明跟對方秉性更相投也不一定。”
賽車的事,肖長基自然也是聽說了,見他這個反應隻當他是怕了,于是也沒多言,像是突然失去了興緻似的,揮揮手就讓肖革走了。
從肖家老宅出來,肖革一如既往的沉默。
他從來不覺得雷公邨這個項目能真的落到自己手裡,畢竟這背後關系到與政府的合作,肖長基不信任他,不會放任他與政府部門建立信任關系,從中撈到好處。
但,想到這個項目是何燦幾乎用生命幫他拼來的,他心裡就堵得不行,對肖家的厭惡更是在這一刻攀上了頂峰。
心氣不順,身體就莫名燥熱。
肖革扯了扯領口:“空調調低點。”
夏日午後,溫度攀升,很快,車窗上就凝結了一層薄薄水汽。
肖革此時正在跟薛文打電話,對方說肖子明帶了一撥人過來,勒令他們移交雷公邨的項目。
“對方很不客氣,我們的員工怨氣也很大,雙方剛剛差點打起來。”
肖革輕哂:“肖子明動作還挺快。就這樣吧,把所有資料都整理一下交接。”
薛文頓了一下,看起來也是心有不甘,但還是按照肖革的吩咐,答道:“明白了。”
挂了電話,肖革的心情依舊不好,任誰被搶了辛辛苦苦争取到的項目,心情都好不起來。自家的員工尚且如此,被何燦知道……
怕不是要大鬧一場了。
勞斯萊斯駛出山道,被減速帶絆了一下,稍有颠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