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衡回來的突然,加之又直奔了江緒甯處,待江氏父母二人知曉時,已過了好幾個時辰了。
待再見面時,已經是在宴席上了。
說起來,江家主與虞衡的關系算不得有多親切,隻除了當初将人從人販子手中救下領會府内,順便賞了口飯吃,他便再無看管之意,本意也不過是為當時的幼子找個玩伴罷了。
但如今卻是不同,曾經的落魄小兒不知怎的竟入了如今第一宗門的眼,搖身一變竟成了修士,還是重頤仙尊的弟子,其身份自然不能同日而語,又加上如今這世道,他一介小小商戶哪裡能比較。
因此即使虞衡曾被他收留在府内,他也不好多放肆,更不敢輕怠,所以連忙擺了這宴席來,恐激了其什麼不滿。
隻唯有一點讓他不解,這虞衡自離府五年後便再沒了消息,今日是怎的就突然回來了。
然還未待他想清楚這其中緣由,問出這其中疑惑,席下的虞衡已然先行開了口。
“江叔叔,我想帶緒甯哥哥回天衍宗。”
一語掀起千層浪,此話一出,席上頓時變了味兒,尤其是霍陵,周身的氣壓明顯低了幾分,但好在不似方才那般,隻那目光直勾勾的盯着紫衣少年看,不知在想些什麼。
而彼時的江緒甯正吃着方才虞衡夾予他的翠玉蝦仁,聽見這話時也是一臉疑惑,食之無味。
“這...這是何意?”
江家主猛然回神,收斂了自己的失态,這才試探性的問道,倒也不是他慫,隻這事過于突然,又加之還與他小兒有關。
而虞衡許是也看出了這其中的緣由,未待人再細問,連忙又道,“實不相瞞,江叔叔,我帶緒甯哥哥回天衍宗,其實是想醫治他身上的病。”
那場病實在來的過于猛烈,江緒甯雖僥幸撿回來了條命來,但卻已是被燒糊塗了,又加上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太過于荒謬,以至于這半月他仍活的雲裡霧裡,原本他還疑惑虞衡為何會突然回來,直到此刻虞衡這突如其來的言語,方才徹底驚醒,順帶也又想起了許多事來。
他倒是忘了,當年他落水後,虞衡其實是回來過的。
彼時的他雖已無性命之憂,但身體卻仍舊是虛弱着的,整日混混沌沌,多數是待在屋内,就連虞衡回來的消息也是阿涼告知他的,待到他勉力撐着身體去到前廳之時,聽到的便恰好是這言語。
他并未直接見他,隻透過半掩的窗戶往裡看去,正是他許久未見的阿衡,一如五年前,但卻長高了,容貌也愈發的出衆了,仿若瘋長的草,無序的風,而此刻他的身邊也多了一人,他聽見阿衡喚他為霍師兄。
江父一向愛護幼子,又加上其頗為懂事知禮,許多事也一向以江緒甯自己為主,因此此事他也不好一人做主,隻遣了人親自去找,也好相問。
初春三月,下起了小雨,一扇門隔絕了二人,屋外是虞衡請求江緒甯同他一起回天衍宗的聲音,而彼時的他是怎麼回答的呢?是了,他拒絕了。
府内衆人皆有意瞞他,但卻不知他早已知曉,他活不長久,是注定的早死之相,病根深入軀體,已然回天乏術,無藥可醫,而此次落水能醒,也不過是僥幸。
再者,其實在五年前,他早已是查過體内靈根了,他不是沒想過以修煉續命之法,但不同于虞衡的天賦異禀,他不過是個雜靈根,根根交錯,複雜無比,此生再無修煉可能,是既定的死局。
又者,彼時的他求生意志實在不大,病痛折磨的他痛不欲生,而修行之路也被斬斷,與其求這一片荒蕪,還不如珍惜眼前之景,長伴父母身邊。
然彼時與此時不同,現在的他,想活!
果不其然,江家主聞言并沒有馬上給出回應,反而望向了一旁正沉思的幼子。
“甯兒,此事你看如何?”
話音剛落,衆人的目光一瞬間皆落在了江緒甯身上。
他能感覺到霍陵略帶冷意的眼神,父母慈愛的目光,還有虞衡眼中濃烈的期盼。
“去吧,緒甯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