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
距離雲河縣城不足兩裡遠的地方,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抱着虛弱的母親痛哭流涕。
“娘,您振作一點!我們馬上就到雲河縣了!”
“村正說雲河縣有神仙施粥,隻要我們到雲河縣,隻要我們到了,您就有粥喝了!”
“求求您,您一定要活下去,女兒一定會背您到城裡!”
在她悲傷的哭喊聲中,她懷中的婦人眼皮微動,努力想要睜眼看看她,卻十分無力。
少女見狀,眼睫一顫,大滴大滴的眼淚落在了婦人臉上。
“娘,您不要丢下我!”
“娘——”
就在這時,一碗熱騰騰的白米粥遞到了少女面前。
她怔住,猛然擡頭。
一位看上去二十出頭的年輕女郎正蹲在她面前。
對方穿着剪裁奇特的上衣和長褲。
烏發紅唇,柳眉鳳眼,一張臉生得明豔絕倫卻冷若冰霜。
少女顧不上去想對方是什麼人,她說了聲“多謝”便從接過熱粥,迫不及待地喂給娘親。
米粥的香氣傳入婦人鼻中。很快,她的舌尖便感受到了熱粥的味道,下意識咽下。
細膩柔滑的米粒,順着喉嚨而下,就如陽光如甘泉,從胃部擴散到四肢百骸,讓她周身都感到溫暖。
看着娘親能夠吞食米粥,少女的眼淚奪眶而出。
她小心地喂婦人喝完了一整碗米粥。
看着恢複了些許精神的娘親睜開了眼睛,朝她露出了笑容。
少女半是慶幸半是喜悅,“娘親,我們馬上就到雲河縣了,我們都能活下去!”
婦人微微點頭。
少女跪在了年輕女郎面前,行三跪九叩的大禮。
“小女子莫驚春,多謝閣下救命之恩!”
賀青藍起身,她俯視着腳邊的少女,聲音清冽如冬日山泉,“我的名字是賀青藍,就是你要找的神女。”
莫驚春驚異擡頭,表情愕然。
賀青藍直視着她的眼睛,看着那根連接她和莫驚春的無形的線,語調沒起絲毫波瀾,“你不必謝我,我會救你母親,隻因你我有緣。”
莫驚春:“?”
賀青藍伸出手,她的掌心裡躺着一顆褐色的藥丸。
莫驚春遲疑着開口,“這是……”
賀青藍:“救你母親性命的東西。”
餓了這麼久,餓得都快死了,身體也被損傷得差不多了,一碗粥可解決不了所有問題。若是在現代社會,還能救得回來,但當前的雲河縣,就算城裡幾個大夫堪比華佗,也沒有适宜的藥物。
莫驚春沒有猶豫,她從賀青藍手裡拿過藥丸,喂給了她母親。
婦人不假思索地吞下。
然後肉眼可見的,整個人開始煥發生機:她的臉色由蒼白轉為紅潤,她無力的四肢逐漸有了力氣,她的眼睛變得有神。
莫驚春驚喜萬分,“娘親!”
婦人起身,跪在了莫驚春身側,“小婦人母女叩謝神女!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莫驚春語氣堅定地再度拜倒,“小女子願效犬馬,必定粉身碎骨以報神女!”
賀青藍語氣淡淡,“起來吧。”
“我們回雲河。”
莫驚春母女被帶到了雲河縣縣衙,交給了程輝。
程輝震驚地望向賀青藍,小心翼翼地開口詢問,“神女,她們是……”
賀青藍道,“城外撿來的,你看着安排。”
程輝拱手,“是。”
話雖如此,但畢竟是神女第一次“撿”人回來,程輝安排她們住在了縣衙附近一處空宅,并帶着莫驚春參與了他們“議事處”。
莫驚春不負程輝所望,在參與了一次“神女住宅修建完工”的大會後,私下向程輝提議:“每次大家開會讨論,最好安排人做筆錄,會後将筆錄拿給神女看看”。
程輝問,“你識字嗎?”
莫驚春道,“我小時候跟村裡的夫子學過《論語》。”
程輝驚訝之餘又很感慨,識字的女孩可不多啊。他便把會議記錄的工作安排給了莫驚春。
莫驚春目瞪口呆,“您……就讓我做?”
程輝歎道,“你以為咱們雲河縣識字的人有多少?幾個會算術的都在工地上呢。你識字,又讀過《論語》,還是神女帶回來的人,這事你便先做着吧。”
他忽地一笑,“隻是大家幹活都是白幹,沒有工錢,你别介意。”
莫驚春也笑了,“這個自然。”
又一個晴空萬裡的午後。
賀青藍站在台子上,居高臨下地望着廣場上排了一隊又一隊的百姓們。
她左手一揮,百姓們手裡端着的碗裡霎時盛滿了熱粥。
香噴噴的白粥上放着金黃誘人的榨菜。
不同于最開始幾天大家都餓壞了,領到粥就立即狼吞虎咽。
而今不愁食物,大多數人便吃得斯文起來。
——也是因為賀青藍裝/逼裝了兩天後裝累了,不耐煩一個個地把白粥榨菜“變出來”,便讓百姓們排成數隊站好,她“一鍵”賜粥。
否則按照她先前賜粥那速度,單單是排隊的時間就能把人等餓了。
不過這一日,神女賜粥後并未馬上離開。
正在喝粥的百姓們有半數停下了動作,擡頭朝神女望去。
賀青藍負手而立。
她語速很慢,“近日我祈求上蒼,為此方百姓降雨,上蒼回應了我的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