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驚春抱着一疊竹簡，沿着大道往“臨時辦公廳”走。

迎面一群男人疾走過來，和她擦肩而過，朝城門口方向走去。

莫驚春愣了愣，他們不是石坊的人嗎？怎麼集體出城？發生了什麼事？

就在這時，又一群婦人從另一個方向快步走來，也要去城門。

她們是洗衣坊的人。

而且，和剛剛那幫男人一樣，她們臉上又是期待又是好奇。

莫驚春：“？”

她叫住了一個少婦，“嫂嫂，你們這是去哪兒？”

少婦笑盈盈地回答，“程老夫子從神女那裡得了一張犁的圖紙，木坊照着做了出來，正套牛脖子上試呢，大家都想去看看。”

“不說了，我先走了，去晚了啥都看不到。”少婦說完小跑了幾步趕上前面的隊伍。

犁？

莫驚春回想起以前村裡叔伯爺爺門翻田翻土時用的直轅犁，遲疑地眨了眨眼睛：“犁”這個東西，它再變能變到哪裡去？

神女給的“犁”會是什麼樣的“犁”？

噫，想去看！

莫驚春飛快地把竹簡送到了“臨時辦公廳”，轉頭就往城門口跑去。

她氣喘籲籲地趕到城郊，就見圍觀群衆将幾塊田圍得是裡三層外三層，從外面根本看不到裡面的情形。

别說新犁了，連牛和趕牛的人都看不到！

莫驚春抿緊唇，試着往裡擠了擠。

……擠不進去。

她不甘地磨了磨牙。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了一個男孩的聲音，“春春姐！”

莫驚春驚訝轉頭。

沒看到人。

那個童稚男聲變成了女聲，“春春姐——”

莫驚春循聲擡頭，但見五個小孩趴在不遠處的屋頂上，正往這邊看。趴在中間的小女孩笑嘻嘻地向她揮手。

莫驚春倒吸一口涼氣。

她快步跑了過去，“你們怎麼爬那麼高，快下來！”

塌鼻子的小男孩眨巴着眼睛，“下去了就看不到了。”

缺了兩顆門牙的小女孩迅速點頭。

“春春姐你也上來吧，這裡看得到大人們在幹嘛。”和莫驚春打招呼的馬尾辮小女孩可可愛愛地歪頭。

莫驚春無奈扶額。

過了小會兒，她踩着小孩子們不知道從哪裡搬來的木梯，爬上了屋頂，和他們一起趴在瓦片上，望向不遠處的田地。

她終于看到了神女給的犁是什麼樣子！

和她以前見過的犁不一樣，這犁的犁梢、犁轅和犁鏟都是曲型的！

木頭做的V型枷柦架在黃牛的脖子，牽着後面的犁往前走，犁鏟鏟動田裡的土，黃牛走過的地方，是一片翻過的直道。

一個男人扶着犁，控制着黃牛的方向，當黃牛走到田的盡頭時，他讓它轉彎、調頭。

小孩子是看熱鬧，他們不懂那些圍着田地的大人為什麼看起來很高興。

莫驚春懂。

很明顯，這種犁相較之前的犁，操作起來更為方便，控制黃牛前進和轉彎要省力得多。

于是翻土的速度也快了不少。

圍觀群衆邊看邊叽叽喳喳，聊着這犁能不能多造一些，能不能讓他們都用上，展望如果自家有了這犁，翻田翻土會有多便捷。

馬上有人反駁木頭不夠，别抱太大希望。

“胡大柱他們也不知道啥時候回來。”

谷蘭英聽了，很是無語：胡大柱他們再有本事，也不能生造出一片高大的喬木林來呀！不要把希望都放在他們身上，他們擔不起。

“我們為啥還要種地啊，神女不是每日給我們賜下吃的了嗎？”突然有人這麼說道。

他周圍的男女老少聞言，紛紛轉頭朝他看去，想看看說話的傻瓜長什麼樣子。

說話這人：“？？？”

他沐浴着衆人憐憫的目光，下意識地吞了吞口水，“你們……”

“你傻嗎？”有人忍不住說道。

其他人也開始教育他。

“神女能在這裡待十年、百年，難道能待一千年嗎？”

“我們不種地，不教我們的兒女、孫輩種地，将來有一天神女離開了，不會種地的人怎麼辦？吃什麼？”

“就是就是，我們這一代人不種地，躺着等神女賜食物，下一代人就會以為食物都是神女變出來的！”

“……這麼嚴重嗎？”

“當然有這麼嚴重，有些城裡人沒見過稻谷和芹菜地，就以為大米和芹菜是店裡自動長出來的。”

“！！！”

“也不至于這麼荒唐吧？”

“哎呀差不多了，我隻是稍稍誇張了那麼一丢丢。”

“程老夫子說，神女是來救我們的，但神女不會千年萬載地留在人間。”

“所以我們不能丢掉種地這門手藝。”

“我們的兒孫輩如果沒見過長輩們種地，自然不會知道糧食要親自種下去、親自收割。”

“将來哪天神女回到天上去了，我們的兒孫輩不至于不知道怎麼種地，從而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