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真的很想念阿姊，”女童小幅度抽噎一聲，“為什麼……阿姊，不讓妹妹見阿姊？”

若非她咧開的嘴裡露出兩排尖牙，翡雪夜差點信了她的鬼話。

“為什麼？”

她不動聲色地将衣袖由對方懷中抽回，眉梢微挑：“你不是有阿姊嗎？為什麼還要新的阿姊？”

女童依依不舍地望着翡雪夜胸口——她能感知到，那裡阿姊的氣息最為濃郁。

非但如此，這個穿得破破爛爛的阿姊身上還有一種好聞的甜香，讓她懵懵的、暈暈的，隻想放棄思考、聽她的話。

可肚子裡上半部分又像有什麼在撓來撓去，讓她空虛又煩躁，直覺應該将什麼東西塞進嘴裡、吞下去。

……好餓啊。

女童渾渾噩噩的腦袋瓜在此刻産生了一種清晰的認知——

一定很好吃。

雖然不知為何，但這個阿姊一定很好吃。

她吞了吞口水，低聲回答：“是阿姊，不讓妹妹見阿姊……”

翡雪夜眸底漾起一層薄霜。

她方才嘗試感知對方身上的靈力波動，一無所得。

這意味着眼前這女童要麼是真正的凡人，要麼高出她至少一個境界。

聯想到那張告示上的血字，翡雪夜更偏向第二個猜測。

“怪不得阿姊不見你，”她抱劍環胸，皺眉開口，“你看看你，不好好修煉，整天在外面閑逛，阿姊怎麼會喜歡你？”

女童：“……？”

小黃：【？】

它吓得大叫：【你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說些什麼！！！】

這言論太過清奇，以至于小女孩反應了好一會，方艱難理解了翡雪夜話中的含義。

她好似被踩了尾巴的貓，頃刻勃然大怒。

“誰——說——的——”

無形風刃以二人為中心憑空卷起，裹挾着稚嫩尖銳的嘶吼聲向外旋散，須臾間将周遭陳設與建築絞成碎片！

“誰說阿姊不喜歡妹妹！阿姊最喜歡妹妹了！！”

“妹妹隻有阿姊，阿姊也隻有阿姊，阿姊是最好的最好的最好的——”

風影交纏下，女孩身形逐漸變形拉長，連聲音都開始失真，似乎摻雜了利刃相交的嗡鳴聲。

恐怖靈壓猶如山嶽傾軋而下，小黃吓得在翡雪夜靈台縮成一團，後者卻氣定神閑，繼續發出靈魂質問。

“阿姊這麼好，怎麼不願見你？”

“有時間在這發脾氣，不如找找自己的原因，這些年有沒有認真修煉？有沒有反思一下是不是自己太弱了，不然怎會讓阿姊讨厭？”

“妹妹才不弱、才不弱！”

女孩發着瘋，卻聽不得任何人說阿姊不好：“都是因為那些壞人！壞人太多了，阿姊很累，阿姊殺不盡壞人，阿姊太累了，妹妹幫不上忙，阿姊不見妹妹——”

她試圖辯解，可受限于認知，音量越來越小。

“阿姊受傷了……”

“是……是妹妹太弱了？”

抽噎聲逐漸蓋過令人牙酸的金屬嗡鳴聲：“妹妹太弱了……保護不了阿姊……嗚……”

罡風漸弱，見女孩陷入自責，翡雪夜找準時機，由腰後抽出一本深藍冊子，清了清嗓子。

“但是現在，你的機會來了！”

狂風随着她清亮堅定的嗓音逐漸消散。

她拍拍冊子破舊的封皮，正色道：“小妹妹，我觀你骨骼清奇、天賦異禀，是不可多得的武學奇材，隻要你照此書刻苦修煉，假以時日必定神功大成，保護阿姊不在話下！”

女孩隐于風中的輪廓恢複人形，猩紅眼眸死死盯着那本小冊子：“……真的嗎？”

翡雪夜點頭：“當然——”

女孩眸光一亮，迫不及待地伸出雙手：“阿姊，快給妹妹！妹妹要變強，要保護阿姊！”

“——不能白給。”

翡雪夜不緊不慢補上後半句。

“小妹妹，實不相瞞，此絕世秘籍亦是我阿姊最後的遺物！你尚有機會變強保護阿姊，我卻連再見她一面都不能了。”

她阙目歎息，神情沉痛：“若非你我實在有緣，我是決計不會将此等寶物拿出來的！”

“嗚嗚……”

女孩又抽泣兩聲，顯然感同身受了：“阿姊需要什麼？妹妹可以和你交換！”

翡雪夜咳了兩聲：“來到此地前，我受了些傷……”

女孩大手一揮：“妹妹有療傷藥！”

翡雪夜歎氣：“是因為有人欺負我……”

女孩大手一揮：“妹妹有增進修為的天材地寶！”

翡雪夜捂心口：“她們還說，再見面定會像當初折磨阿姊那般，将我抽筋剝皮、挫骨揚灰……”

女孩跺腳，義憤填膺：“豈有此理！”

再次大手一揮：“這枚玉佩，姐姐拿去防身！”

翡雪夜滿面動容，一手緊緊抱着滿懷寶物，另一手鄭重地将小冊子交入女孩手中：“小妹妹，有這份心，你做什麼都會成功的！”

“嘿嘿，妹妹變強，保護阿姊！”

女孩小心翼翼地捧着冊子端詳半晌，深潭般的眼瞳噙着晶亮的光，顯得分外鮮活：“阿姊，妹妹保護阿姊，妹妹可以見阿姊了……”

呢喃的聲音逐漸遠去，翡雪夜揮手告别：“小妹妹，記得一定認真參悟啊！”

女孩太過開心，也不知有沒有聽進去。

可她身形消散的前一刻卻忽然回首，雙眸再次恢複了初見時的猩紅空洞，古井無波。

“阿姊，真的很香。”

“妹妹不吃阿姊，但媽媽會吃的。”

話音方落，幼小身影已消失于燈火光華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