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一口氣将所有拍品報完,小女孩長籲一聲,迫不及待地打碎了所有被捧上來的空置琉璃燈,大吼道:“拍賣會,結束!!!”
随着她話音落下,腕足卷着小槌高高抛起,重重砸上腳下台面。
高台石磚寸寸崩裂,顯現出金銅色的内裡,竟是一座足有數尺直徑的大鐘。
大廳最中央的吊燈上,猩紅殘燭“騰”地燃起,頃刻将過于明亮的會場照成一片赤色。
原本空曠的過道與台階上,被血色燭光映出密密麻麻的血管。
仿佛一張極其巨大的蛛網,呈放射狀一路延伸至銅鐘之上,最終收束為粗壯的一根,臍帶般将銅鐘與劍靈背上的七彩海葵相接。
果如夜遊書所言,進食時間到了。
紛亂無序的呓語被暗紅霧氣裹挾擴散,如一場瘟疫,頃刻剝奪了所有眉心帶有紅印之人的行動能力。
翡雪夜也不例外。
她瞪着因直視怪物而充血的雙眼,用盡吃奶的力氣抓住遺音劍柄,同時高呼:“雲棠君!”
白星棠毫無猶疑,見七彩腕足直奔翡雪夜而去,當即抛出蓮花風燈暫阻;曲紅衣看準時機,直接将距離自己最近的假人一抓,丢至台上。
劍靈滿心憤恨,但進食的本能卻壓過了一切,帶着血氣的假人被接二連三抛至面前,它蛇信抖動,又嗅到了那股令它難以抗拒的甜香。
香……
好香……
好餓……
好餓好餓好餓……
所餘不多的理智被四面八方環繞而來的馥郁香氣徹底沖散,劍靈嘶叫一聲,腕足當即一個接一個地卷起假人送入口中,忘我地開始了進食。
盤旋在地的蛇腹愈發漲大,素羽岚将最後一隻假人扔到台上,高呼一聲:“時機到了!”
翡雪夜點頭,閉上雙眼。
有淺淡的檀香氣息散入鼻尖,同時,清冷嗓音由耳畔響起:“我來助你。”
語畢,未待翡雪夜反應,凜冽靈流頃刻湧入少女緊閉的雙眼。
她神情一肅,阖目仰首,黑暗一片的視野中忽然出現一道極為狹長的焰光。
——在那裡!
翡雪夜低喝一聲,猛然拔劍!
靈台之海焰潮洶湧,燦金色的巨浪直沖天際彙入雲霞,化作磅礴無比的淩厲劍氣,一股腦灌入遺音之中。
可一如昨夜般,赤紅長鋒黯淡無光,劍氣入内,竟無法激起任何波動。
小黃快速道:【宿主,此劍與劍靈已相互剝離,如今劍靈又遭污染,根本用不了啊!】
翡雪夜面不改色,冷靜道:“……誰說沒劍靈便用不了?”
她擡起裹着布條的左掌穩穩握上劍鋒,嗓音堅定:“此劍既無靈,我便賦予它靈!”
骨節分明的手掌猛然劃下,包裹傷口的布條被利刃割斷,溢出盈滿淺金色光華的鮮血。
一直默默關注她行動的“孟寒霆”瞳孔緊縮。
隻一瞬,悠長劍吟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
他們不敢直視完全堕落為怪物的劍靈,視角餘光卻捕捉到了一道金紅鋒芒。
那身着焦紅衣裙的女修揚手橫掃,淩厲劍光沖天而起,一劍削滅血燭!
壓制全場行動的不詳紅光頃刻熄滅,怪物同時爆發出極為吃痛的嘶吼。
它揮舞着沉重身體欲阻止翡雪夜,卻見她飛身躍起,又是一劍——
赤紅光華近乎一隙曳着金輝的火,攜一往無前之銳氣從天而降,刺入銅鐘!
後者發出一聲嘲哳的厲響,中劍處頃刻爆裂,蛛網般的裂紋鋪散而開,片片崩解。
與此同時,遍布會場的白燭被難以言喻的黑暗卷滅。
極緻純粹的黑夜猶如潮水湧現,在會場門口彙聚為一道黑洞般的水鏡。
有人高呼;“是出口!”
翡雪夜旋身落地,抓起遺音,旋腕再刺。
銅鐘應聲碎裂,怪物慘叫着随之跌落。
劍靈驚怒不已,咆哮着沖向近在咫尺的罪魁禍首,卻驟然尖叫一聲,捂住被假人們撐得渾圓的蛇腹。
清澈靈光正由鱗片間的縫隙絲絲縷縷滲出,那是白星棠預先于假人體内種下的淨靈術。
怪物痛得滿地打滾,白星棠與曲紅衣還在指揮場上衆人撤離,素羽岚召出長刀,準備和翡雪夜一同拖延時間。
正在此時,異變陡生。
慌亂逃散的人群中驟然沖出幾道身影,竟是分成兩批,直奔翡雪夜與素羽瀾!
危機臨身,紅衣少女驟然睜眼,眸光灼灼,被豐盈劍氣激起一片翡芒。
她一手壓着刺入地面的遺音,另一手橫握逢雪,激蕩劍氣頃刻爆發而出,将襲至近前的幾人擊退。
“六殿下,管好你的人!”
素羽岚俏臉漲紅:“他們是追殺我的,才不是本殿下的人!”
清冷檀香逼近,翡雪夜回首,隻見劍靈掙紮着撲來的同時,水藍身影憑空顯現,凜冽雲氣将襲來的觸手盡數揮退。
“孟寒霆”悶咳一聲,擡袖拭去溢出口鼻的鮮血。
“翡道友,人都走了!”
曲紅衣站在出口呼喚,正在牽制幾名追殺者的素羽岚見狀飛身而上,引着幾人沖入深暗水鏡。
翡雪夜一把抓起“孟寒霆”衣襟,将他向曲紅衣一推:“帶他先走!”
“啊啊啊啊啊啊——”
“誰——都——别——想——離——開——”
劍靈仰頭長嘯,背部鍊接的臍帶一串,開始瘋狂輸送起什麼東西來。
壓抑的暗紅光華逐漸覆蓋怪物身體,後者即如吹氣般無限膨脹,亂彩觸手随之延長,竟是直入水鏡深處!
“都給妹妹回來!!!!!!”
水鏡之中有尖叫響起,眼見腕足卷着一人腳腕便要将之扯回,翡雪夜當機立斷,松開遺音,逢雪出鞘!
劍光鋒芒之下,腕足當即斷裂垂落,深黑水鏡亦不堪重負,寸寸崩毀。
漫天光屑中,翡雪夜持劍回首,與停下腳步的怪物相對。
小山般巨大的墨紅蟒蛇垂首,吻部開合,吐出金鐵刮擦般的低語。
“阿姊……走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