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不及思考這些,甚至來不及聽清身邊的人說什麼大逆不道,夜合已經疲憊的倒下,一口鮮血沿着她的嘴唇緩緩向外流出。
而緊接着神庵不再猶豫,它似乎得到了天道的指令。當所有法案都公之于天下,就證明神女一直以來未按天道所懲處六界生靈,已然違背了天道指令。
因此當天道閣中傳來神力的指令時,神庵便張開入口,試圖懲罰這位違逆了天道的神女,哪怕她也是檀羽族的後代。
在日沉閣中的衆人逐漸捋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他們不再聽信夜合所說的話,而是不斷催促神庵執行處罰。
“身為神女,竟敢背叛同族中人,她根本不配統判六界,不配為神女!”
“既然她私放了魔子,就應該由她繼續代替受罰!”
“這麼多年我們一直被她騙了,可恨檀羽族封口的咒法讓我們無從知曉隐情,如今才昭告天下!”
“那個魔子在哪裡?我們一定要将他伏法,妖女與他串通一氣,難保他也知曉其中一二。”
夜合的五髒如同刀絞般疼痛,這一刻她終将了違背了天道,違背了魂誓。
此刻,她腦中都是當初十九歲時她初次登在日沉閣上,對着蒼天立下魂誓。
“承天意,我立魂誓于此:所司因果、所掌案卷皆依法理,不違天命。奉六界所昭,所生所育,必視若平等,不得私罰。若有違背,便舍魂祭神庵,以身殉天道。”
那時立誓的樣子她還曆曆在目,而今已過去了五年,她便要倒下在神庵之下受極夜之刑了。
夜合痛苦的倒在審判台的中心,她強行鎮靜的維持表情,至少不要死去的神情太過痛苦。
想到藍釉未受此牽連,想到解語能夠逃離這場夢境然後忘了一切好好生活,想到自己死後将由藍釉執筆寫下她人生最後一個句号……夜合突然輕笑了一下,似乎不那麼畏懼這些痛苦了。
想到那場人間的星河,她盼了好久,因為每逢七十七年才會出現的一次星河,她徹底是無緣了。
不過還好,那個少年答應她了,那麼這此生也算如願了。
這樣想着,她靜靜的閉上雙眼,任由神庵将她籠罩其中。
不知過了多久,夜合似乎是睡着了,身體上的痛楚讓她無法沉睡,因此她隻好蜷縮着身體,半閉着眼忍受煎熬。
她好像做了很多光怪陸離的夢境,她好像來到了人間,去看了一場盛大的星河,還有那個叫解語的少年,也一并在她身側。
星河好美,甚是明亮,亮的有些讓她不忍直視,她感覺眼前的一切都變成一片灼眼的蒼白了。
在一片熾熱的掙紮中,神庵傳來清脆的撕裂聲,夜合迷茫的睜開眼睛,卻看到了神庵内壁竟出現了很多裂紋,像她掌心的紋路一樣錯綜複雜。
轟!
神庵在此刻四分五裂!
所有的金黃色碎片都在一一掉落翻飛,而夜合在空中被人用法術承接,安穩的落在日沉閣的閣頂。
她體内的灼熱撕裂感盡數消失,連同消失了的還有她額間那朵鳳凰花紋樣。與之相對的,她的眉間多了一道黑月的紋樣,象征着雖極夜之刑未懲罰,但她仍違逆了天道,仍是戴罪之身。
衆人一時避及不開,有的被神庵破碎的力量沖擊倒在地上,有的在驚訝之餘設下保護罩維護了身邊的神官,有的在大聲囔囔是何路神族能夠破壞神庵的施罰……
正當他們以為是夜合沖破了神庵試圖逃避伏誅,想要把凝聚神力的法訣對準她時,卻看見了天空中不時何時洋洋灑灑的出現了很多黑色的羽毛。
黑色羽毛輕柔,羽翼堅硬,像一陣尖銳的劍雨般紛紛瞄準了衆人。
羽毛所劃之處,輕則破損皮肉,重則傷筋削骨。
一時間衆人身上出現了許多血痕,更有甚者當場魂飛湮滅,日沉閣中又一次陷入危機。
隻有夜合毫發無損的站在閣頂,绯色的衣裳随着勁風獵獵翻飛,她伸手去觸及一根黑羽時,羽毛隻是輕柔的沉落在她掌心,未見一絲肅殺之氣。
她擡起頭看着天空,陰郁的烏雲仍在聚集,風雷陣陣不斷。
夜合知道,是藍釉來了。
藍釉踏着黑色的濃雲來到日沉閣,一步步走向他昔日最喜歡對弈的亭中。
他身上的魔氣翻湧,額間已然出現了堕神的魔紋,他換下了昔日最喜歡的月白色衣袍,而是一身玄衣,外加那件黑羽大氅。
跟在他身後的不是别人,正是夜合之前用法力送他逃離日沉閣的解語。
所有人都驚奇的發現,神庵破碎的時候,千絲萬縷的強大魔氣迅速湧向了藍釉和解語。
有司法神見此對藍釉喝道:“藍釉!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堕神為魔,你擅自修煉了魔修?”
“同為十二司法神,你怎敢違逆天道?還救出了這妖女!”
“他必然是和這妖女一夥的!既然他已非神,就不必對他抱有昔日同僚的善念了!”
司法神聯合衆人一齊向藍釉發難,可藍釉隻是輕輕撚了一個訣,衆人便被強大的魔氣震倒在一旁。
夜合看着這觸目驚心的一幕,不由暗自猜想:藍釉體内的魔氣竟已到了如此強悍的地步?他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修煉魔道的?為何自己一無所知!
夜合有心想要拯救無辜的人和神官,可她現在毫無法力,又受了傷且是戴罪之身,隻能眼睜睜的看着藍釉冷漠又殘忍的微笑。
而就在藍釉身後,解語同樣吸納了大部分魔氣,甚至比藍釉身上的魔氣還要濃重。
少年的雙眼再次變得赤紅,體内的魔氣湧動試圖占據他的意識,這讓少年格外的痛苦。
藍釉看着眼前不堪一擊的衆人,便扔下解語,飛身來到閣頂。
他朗聲說道:“那些天上公之于衆的法案皆由我所寫,如今我已堕神成魔,就不必再瞞諸位。我從未按着天道的旨意去行事,所寫的法案皆由我本意所著,我一直在忍受天道的懲罰,若不是修煉魔道我又怎能一直忍到今天!若說神女有罪,那麼我該首當其沖,畢竟,是我最先違反了天道!我就是要借用魔氣掌控這個六界,獲得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