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其實我已經到了。”

夏青陸的手指無意識摳弄牆壁，指甲劃過瓷磚，好像上面鑲着什麼寶物，專注摳弄就能弄下來。

“到了？”楚望南尾音疑惑地上揚，随後道，“我就在學校門口，你在哪？”

電話對面隐隐約約傳來人群嘈雜的背景音。

聽到他的話，夏青陸下意識轉頭看向天空，萬裡無雲，太陽高高挂在天上，陽光猛烈地曬着地面，看的時間久了，眼睛好像都要被照瞎。

他聲音拔高兩分：“你在學校門口？你等了多久了？”

日頭這麼毒辣，他不會一直站在外面等吧？

楚望南：“我沒那麼傻，站太陽底下等你兩三個小時。學校門口有一顆大樹，我就站在樹蔭下，隻是等了十幾分鐘。”

不過這麼熱的天氣，站了十幾分鐘，也足夠心煩氣躁的了。

夏青陸腦袋不由得低下去，和他的聲音一緻：“你趕緊回宿舍吧，别等我了。”

楚望南：“怎麼？你不用我幫你收拾宿舍了？”

不知道為何，夏青陸總覺得楚望南語氣不對勁，低沉，像是在壓抑着什麼。

可是他接下來的話又很正常。

“我看了下，飯堂離新生宿舍有點遠，步行過去可能要十來分鐘。但是學校超市就在宿舍樓下，教學樓也離得挺近，總體來說，今年新生的宿舍地理位置不錯。”

“學校飯堂吃的一般，後面我們可以自己出去外面租房住，自己買菜做飯，兩個人分擔一下租房的費用，這價格就算不上貴。”

楚望南做事向來細緻，一絲不苟。

夏青陸沒來之前，他将校園逛了一遍，記住了整個學校的路線。吃過午飯之後，料想夏青陸應該吃不慣飯堂，也想好了解決辦法。

他做兼職存了一點錢，能夠負擔得起租房的費用。雖然那樣他的目标就要放緩達成，但該省省該花花，楚望南不會為了存錢降低自己的生活質量。

當然，最主要的是拯救自己的耳朵。

飯堂不合胃口，夏青陸即使能忍，後面大概率也會怨念地叭叭叭在他耳邊說個不停。

為了保護自己的耳朵，楚望南認為出這點錢很有必要。

不過這些都是在給夏亭打電話之前計劃的事。

至于現在……

楚望南冷笑，他倒要看看夏青陸什麼時候給他坦白。

電話那邊楚望南越說，夏青陸的頭越低，啞然地聽他規劃兩人未來大學四年的生活。

楚望南搬來幸福小區的時候是五歲，剛好和夏青陸同齡。

夏青陸對新來的小孩子很好奇，夏亭和夏山菡帶着他去拜訪新鄰居，他扒拉着爸爸的腿，從中間探出個腦袋觀察楚望南。

看得楚望南忍不住也看過來，視線對上那一刹，夏青陸朝他咧嘴，露出大大的笑容。

從那以後，無論是幼兒園，還是小學，初中，高中，他們一直待在一起，形影不離，有夏青陸在的地方，必定會看見楚望南。

同理，無論楚望南在前面走了多遠，可是一回頭，還是能看見夏青陸揮手告别其他朋友，然後笑着追上來，一攬他的肩膀：“走吧，回家咯！”

他們陪伴在一起的時間太長，以至于都有一種理所應當的他們未來也會一直在一起的錯覺。

實際上沒有誰會一直在一起。

夏青陸忽然有些難過。

蹲着太累了，他索性坐在地闆上，抱着膝蓋，下巴搭在手臂上，将自己蜷縮起來。

就算是發小，以後也會因為戀愛，工作，家庭等等原因分開。他們可能關系不會疏遠，但相處的時間肯定比還在上學的時候要少很多。

那意味着對方身邊會出現自己不知道的事情，意味着他們不再對對方了如指掌，意味着他們不再是無話不談。

楚望南将來身邊會出現很多追求者，他會和他們談戀愛，好吧，也不一定就是談戀愛，但無論是什麼，他都會被占去很多時間，留給夏青陸的時間不多。

反正都會慢慢分開，那還不如提前四年，讓他能夠慢慢适應楚望南不在身邊的生活。

當然，這裡面也有夏青陸的一點小心眼。

他可不想以後在一個學校裡，發現楚望南有空陪别人，沒空陪他，那他真的會氣得把楚望南踢出三人小群。

想到這裡，他叫了一聲：“楚望南。”

電話那邊的聲音立馬停頓：“嗯，怎麼了？”

夏青陸知道自己沒有辦法再瞞下去，心一橫，直接告訴他：“我其實沒有去清大。”

說出口那瞬間，好似大石落地，心裡輕松很多。

對面一瞬間沉默，随後是冷然的，仿佛帶着寒意的聲音：“什麼意思？”

“就是，我報志願的時候，根本就沒有報清大，我報了京大，現在就在京大的宿舍裡。”

夏青陸越說越順溜，将話全部說完後，忐忑不安地等待楚望南的審判。

出乎意料的，對面很平靜。

“從報志願到現在，這麼多天，你沒想過告訴我？”

沒有憤怒，沒有責怪，連質問好像都說不上。

夏青陸感覺哪裡好像不對，心慌了一瞬，硬着頭皮說道：“我想過告訴你，但，那不是我慫嗎？我怕你知道之後生我的氣。”

難道現在我知道了，就不會生氣？

楚望南握緊手機，很想質問他一句。

但他隻是冷靜地說：“夏青陸，你有種。”

然後挂斷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