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夷俶爾擡頭,頰側紅暈消散,臉頰煞白。
暮合哂笑道:“哇,好像有人看不慣我,不想讓我說呢。主子……我還是不說了吧。”
謝令儀不耐煩地啧聲:“不說算了,用膳。”
她哪裡看不慣他?她又有哪裡做錯?要經受他這般暗諷。暮合真是愈發不知分寸,若不是看在幾百年的主仆情分,她早将他打發了去。
暮合怔忡:“啊?不是不是,我說我說……懷篍上仙,下個月下旬人間要辦花朝節。”
“我又不是花神,他們又不拜我,告訴我做什麼?”懷篍呵呵幾聲,“大哥你吃錯藥神志不清了?”
謝令儀垂眸歎氣:“師妹,他不是這個意思,他的意思是……”
“不行!”柳夷猝然打斷,眼睑通紅,眸中蓄積淚水,“絕對不行!”
幾人齊刷刷擡頭看他。
柳夷握筷的手止不住顫抖,鼻尖酸楚蔓延。他知道暮合想要說什麼,他絕對不願看見那種事發生。早在小時,他便下定決心占有懷篍,不僅僅是師尊這重身份,他還要做她唯一親密之人,唯一挂懷之人。
懷篍不明所以,呆呆看他:“師姐話都還沒說完,你這麼快拒絕幹嘛?而且不應該由我來做決定嗎?你真是……小孩子說話大人别插……呸呸呸,大人說話小孩子别插嘴!安靜吃你的飯。”
她連吃好幾月水煮白菜豆腐吃得神志不清,說話也嘴瓢。家徒四壁,不吃素吃什麼?況且她還要攢錢給柳夷修镯子,再加上買治療他脖間傷口的藥膏。
命怎麼這麼苦。
柳夷幽幽垂下腦袋,朦胧的雙眼轉個不停。
暮合咬牙道:“懷篍,我想請你……”
聽到“請”這個字,懷篍迅速拍桌子:“我願意!”
“……去放花燈。”
柳夷手中木筷掉落在地。
“真的?太好了。”暮合欣喜之色溢于言表,挑釁般看向坐在懷篍身邊的柳夷。
沒等暮合開口譏諷,柳夷雙手就已環住懷篍腰身。
柳夷費力撐起一個微笑,下巴靠在懷篍頸窩,小聲呢喃:“師尊,我不想待在家裡等師尊回來,沒有師尊的夜晚,總是那麼漫長……在昆侖的時候,我總是睡不着,躺在床上數頭頂磚塊,一數就是一整晚。我想與師尊一同去……就算暮合哥哥不願,我也要與師尊一起。如果師尊不願……唔……”他細細抽噎。
他聲音很小,隻有自己與懷篍能聽見。
暮合聽到一點,似乎聽見了自己的名字,心中明白柳夷說的肯定不是好話。無所謂,他已足夠黑,想抹黑的人隻會沾一手黑。
幾滴熱淚滴到懷篍胸口,她擡手拍了拍柳夷顫抖的脊背,心中流過一股暖流:“我當然願意了,還巴不得呢。”
她湊在柳夷耳畔,降低音量:“你沒去人間玩過吧?正好你與我一同去,也長長見識,順便保護師尊。”
“保護?”
“嗯,你也知道我與暮合的關系素來不合,甚至可以說是勢同水火,萬一他是打算挑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暗殺我……所以,明白了吧?”
“啊……明白。”柳夷讪讪點頭。懷篍總是扮演局外人的角色,甚至在以自己為主角的事件中也是局外人,柳夷知道她是不願染是與非。
而不是傻乎乎。
懷篍擡起眼皮,正聲道:“隻有我和你?不行,我還要帶上柳夷。”
暮合懶懶地回答:“帶就帶呗,我主子也要去。”
“嗯,”謝令儀微笑着,“我們四人。”
“那太好了。”懷篍松了口氣。有令儀師姐在,她不信還對付不了一個大公雞。
柳夷呼吸一滞。
四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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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位嗎?”客棧老闆撓了撓腦袋,“那就……兩間雙人房,各位客官意下如何?”
“可以,”謝令儀颔首,看向懷篍,“師妹,正好我們住一間。”
懷篍倒是無所謂,睡哪都成,睡大街上都可以,反正别讓她花錢就行。她立馬答應:“好啊好啊!”
“那就這麼定了。”謝令儀拉起懷篍的手,眼角帶笑。
其餘兩人同時發聲:“不行!絕對不行!”
柳夷就知道會出現現在這種情況,他想這事想了将近一個月,什麼應對方法都沒得出,隻是邊哭邊焦慮。
他死也不願和暮合這種賤人住一間房!他們之間的仇恨不是一天兩天就能産生的,是日積月累的結果,這兩百年來,暮合譏諷他的話、給他使的絆子多到數不清!
怎麼會有這麼惡毒的人?
客棧老闆尴尬地撥弄算盤:“那……三間房如何?這位師姐一間,您身邊的下人一間,還有這對年輕夫妻一間,正正好。”
“夫……夫妻?”柳夷喉結滾動,偷偷去瞟身邊的懷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