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令儀是第一次做這種工作。
“往年都是山茶花姐姐與我一起,可惜她今年去照顧鳳绾仙子了,”小桂花癟起雙唇,望向謝令儀,“所以今年她們就安排你與我一起了,從前的洛神也是水仙花神,你知道吧?”
謝令儀扯了扯唇角:“額,不知道。”她與這桂花花神相處了一會兒,心裡暗暗覺得小桂花話好多好密,說得她暈頭轉向。
“就知道你不知道,”小桂花長歎一聲,“唉,其實我可煩你了,不僅是你,還有天上的其他仙子。”
謝令儀點點頭:“哦……但你同我講這些做什麼?”
小桂花揚了揚下巴:“通知你一下。”
兩人站在掩藏在夜空中的碧雲亭裡,面前擺了好幾個巨大的空木匣。
五彩缤紛的花燈點亮整個漆黑如墨的夜空,迤逦又壯觀。
木匣之中憑空冒出一大堆信紙,很快就多到溢出。
小桂花蹦蹦跳跳上前,随意拿起一張信紙:“小生想要一段佳緣?”擡頭看向謝令儀。
謝令儀遲疑片刻,也從木匣中挑出一張信紙,邊看邊說:“這個人想要把家裡的狸花貓送走,要幫他嗎?”
“那太好了,”小桂花點點頭,奪過謝令儀手中信紙,與自己手裡那張揉在一起,丢出亭中,“正好小生和貓在一起,完美!”
“啊?”謝令儀欲言又止。
小桂花挑眉問她:“你學會了沒?”
“……應該吧。”謝令儀疑惑這工作有什麼技巧?不就是随心所欲嗎?她還真不擅長随心所欲。
她與桂花花神随心所欲了半個時辰,小桂花便嚷嚷着說累,一角将沒處理完的信紙全都踹回人界。
“哎呀,該休息了。”小桂花“撲通”一聲仰躺在地,閉上雙目。
謝令儀站在原地,手裡拿着僅存的一張信紙,手足無措。她也好煩這些仙子。
“……腦子有病。”她小聲嘟囔一句,默默揭開信紙。
紙上赫然寫着“魔域興萬俟王”六個字。
“這什麼意思?”謝令儀頭皮發麻,将信紙扔給躺地上的桂花花神。
小桂花看了一眼,沉默半晌:“又來了。昨年也有,前年也有,十年前也有,一百年前也有,一千年前有沒有我就不知道了。萬俟魅死多少年了,怎麼還這麼多信徒!”
“所以這信紙……怎麼處理?”
“你喜歡的話,就收藏起來呗,反正每年都有一張,今年我就送給你,明年還是我的。”小桂花雙手抱胸。
謝令儀瞪大雙目。
這對嗎?
“神域不禁這些?”謝令儀訝然,“被發現私藏邪教傳單不會受罰嗎?”
小桂花:“仙後沒那麼迷信,仙帝也從來不管。都太平好幾千年了,還怕這些,嘁。況且萬俟魅魂都被應逖打散,王王王,怎麼王?魔域的那些王也個頂個的窩囊,全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貨色。”
“你見過魔域的人?”謝令儀蹙眉。魔域自誕生之初便與外界隔絕,外面的人進不去,裡面的人也從不出來,所有仙子都覺得魔域的人長得青面獠牙奇醜無比。土著仙子都沒見過魔域的人,謝令儀這個飛升成仙的凡人更不知道。
“見過。”小桂花笑眯眯地說,“在書裡見過,你不知道現下最流行霸道魔頭愛上我嗎?土包子一個。”
“……”
處理完一大攤公務後時間已至寅時。
謝令儀拖着疲憊不堪的身軀回答客棧,剛上樓就迎面撞上急匆匆的柳夷。
“令儀阿姨,”柳夷一手拿劍,滿臉驚恐,“懷篍被抓走了!”
“什麼?!”謝令儀一個趔趄,吃力扶住欄杆,“先别慌,師妹是何時被抓走的?你可認得那人是誰?”
柳夷臉上滿是淚痕,崩潰地搖頭:“不知……”
“哪個不知?”
“通通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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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命啊!救命……”懷篍竭力嘶吼。
她被擄到一處破廟,手腳被縛仙索綁住,每動彈一下,撕心裂肺的痛就彌漫全身。
“别喊了。”
她倏然合上幹澀的雙唇。
女人站在神像前,面容掩映在黑暗之中,模糊難辨。
“你是想說,喊破喉嚨都不會有人來救我,對吧?”懷篍咬牙道,“我也沒期待有人來救我,我就是心裡難受,喊出來發洩一下。你連我發洩的權利都要奪去嗎?姐姐,你好狠的心。”
“……呵。”
懷篍眸中分泌出幾滴淚水,幹哭道:“我無父無母,從小到大靠撿垃圾生活,還要供八十歲的奶奶上學……額不是,贍養奶奶贍養奶奶,反正我就很慘對了!而且我也沒什麼朋友,更沒有婚配,所以到死都不會有人來救我的!”
女人淡淡問道:“你裝夠了嗎?”
懷篍眨巴眼睛:“沒有。”
女人聳了聳肩,轉身面向廟中神像,眼睫低垂,似有心事。
懷篍挪動身子,臉上粘了幾片枯葉,略顯滑稽。“漂亮姐姐,”她奉承道,“你在想什麼呢?分享一下呗,别隻憋在心裡呀,你好不容易把我抓過來,當然要物盡其用了。”
女人睨道:“沒有分享的義務。你要是覺得無聊,可以出去看看月亮,我要等天亮了才吃你。”她擡手解開懷篍腿上的縛仙索。
懷篍臉一塊紅一塊白,拔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