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内,念念與薛平之等候無聊,正在下棋。
念念自幼由宮中指派的名師教導,棋藝自然不是薛平之這樣的武将能比拟的。落子五步,薛平之已經要求悔棋三次。
念念無語至極,“哥哥,落子無悔。”
薛平之卻軟磨硬泡,“就再悔這麼一次,就這一次!”
“哥哥方才也是這麼說的!”念念有些氣惱。
薛平之卻嘿嘿笑着,“這說明哥哥言而有信!”
這般無恥模樣,也不知是從哪裡學來的。
薛峥在門口站了站,發現兩人都不曾發現自己,便咳嗽了一聲。
念念聽到,率先站起身來,恭敬道:“父親。”
薛平之也緊跟着站起身,“父親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也不說一聲?”
薛峥邊進來邊說道:“從念念說‘落子無悔’時就回來了。”
薛平之本就厚實的面龐難得紅了一下。
念念主動解圍,“我與哥哥閑來無事,下着玩的。”說着,又主動上前服侍父親褪下披風,“父親今日又去城外軍營了?”
定國侯掌管城外駐軍,是保衛長安城的第一道力量。
薛峥“嗯”了一聲,随即又問道:“你與平之在此,可是有什麼事要與我說?”
念念點頭,不答反問,“父親為何從來不問我為何悔婚?”
薛峥在書桌前坐下,随即擡眼望着念念,“你想說的時候自然會說。即便我是你的父親,也不能逼迫于你。”
說罷又道:“看你如今模樣,是想告訴我了?”
念念失笑,“父親你怎麼什麼都知道?”
薛峥也微微笑了起來,“等你到了父親這個年紀,就知道有些事隻要看上一眼,就全然明白了。”
念念聽着他這話,随即想到了前世趙遠深登基之後,父親再三告誡自己,即便身為趙遠深發妻,也要循規蹈矩,處處堤防。可自己那時一心想與陸笙笙争個高低,從未将父親告誡的話放在心上。
如今看來,父親隻怕早已察覺到趙遠深的心思。隻因要護着她,才會最終落得那樣凄慘下場。
這樣一想,眼淚頓時湧出眼眶。
薛峥也不曾想到,自己一句話就讓念念掉了眼淚。
念念雖是閨中女兒,但骨子裡還是留着武将的血脈,自幼便甚少流淚,如今卻因着自己一句話掉下眼淚。薛峥頓時反思,剛剛那句話究竟是哪裡不對?
薛平之也甚少見到念念垂淚,頓時有些手足無措。
好在念念掉了幾顆眼淚後,便又努力揚起笑臉,鄭重道:“父親,哥哥。今日我所說之事,可能很難讓人相信。但念念還是希望你們能認真聽一聽,再做出決斷。”
說完,她便将前世薛家所遭遇之事,以夢境的方式向兩人講訴。尤其說到自己親眼看到薛家滿門被斬首時,念念更是幾度語不成調。
薛平之聽聞,頓時急紅了眼:“趙遠深居然這樣對你!”說着就要沖出去找趙遠深算賬。
但他腳步剛動,就被薛峥叫住,“站住!”
薛平之紅着眼睛吼道:“他這樣對待念念,我豈能饒他?”
“單憑念念一面之詞,你便要去找三皇子麻煩。”薛峥臉上也難掩怒氣。“你這樣貿然前去,不是為念念讨公道,而是去找死!”
他積威深重,平日裡薛平之已經習慣聽訓,此刻聽聞,滿腔怒火也褪去幾分。
但他仍是不滿,“就任由念念被他欺辱至此?”
念念将他們的話聽在耳中,不由得再次紅了眼眶。哪怕她着重訴說了薛家的遭遇,可哥哥眼中,仍是自己受了委屈最為重要。
她何德何能,居然會有這樣愛護自己的親人?
薛峥卻不理會薛平之,隻是望着念念,問:“你确定夢中之事會在現實中發生?”
念念早已想過父親會這樣問,事先也想好了應對之策。
“我是于成婚前夜做的這個夢。雖說薛家結局慘淡,但夢中之事,我自然也是不相信。”她這個說法倒是出乎薛峥的預料。
但随即念念又繼續道:“父親可還記得,成婚當日,我有一支白玉簪子找不見了。”
念念出嫁的所有物件,都是侯府早早準備好的,且封箱保存。而箱内的每一件物品,都登記在冊,以保周全。
是以成婚當日突然發現少了一支簪子,頓時在府中掀起軒然大波。
那是一根以上好白玉雕刻的飛燕銜珠簪,又鑲嵌十二顆寶石以作點綴。是念念所有首飾中,最為名貴的一支簪。
但阖府上下都找遍了,也不曾找到那根丢失的簪子。
而如今,念念攤開手心,上面赫然躺着那根消失不見的白玉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