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主街後身後就有人尾随,郁菲加快了腳步,可越往裡走越暗。昨天還要死不活的路燈今天徹底罷了工。她隻能硬着頭皮快步往家裡走,後面的腳步也越跟越緊,緊張、害怕、慌張所有情緒一擁而上。她顧不得許多,此時的岔路上和自己最害怕的那條必經的巷子一樣黑,沒辦法她隻得一頭紮進去。可剛到巷子口,她就腳步一頓,巷子裡傳來一聲聲有力的男人腳步聲,她停在原地害怕得有些不知所措。後面緊随她的人馬上就要追上了,她顧不得那麼多,閉上眼就準備沖進去。可剛沖進去沒幾步就立馬被一雙手捂住嘴巴摟住腰雙腳離地的往巷子裡面帶。郁菲驚恐地瞪大眼睛,渾身用勁試圖掙脫他的桎梏,但男人力氣實在太大,她動彈不得分毫,隻能被迫帶着往巷子深處走。害怕使得她繃起全身的每一根神經,發出幾不可聞的嗚咽呼救聲,眼淚也緊随下來。她想完了,今天得栽在這兒了。身上的毛孔張開汗毛一根一根豎起,她死死的閉上眼睛,用盡全身最後一絲力氣扭過頭,然後重重的一口咬在那人右手虎口處,那人卻沒發出一點聲響。郁菲終于絕望的放棄了掙紮,然而到了巷子的另一頭那人卻放開了她,她驚魂未定,連叫喊的聲音都卡在喉嚨化作一陣急促的呼吸聲,那人卻開了口:“趕緊回去,以後記得叫人來接。”他聲音壓得很低很輕,恐懼和驚慌并沒有使她聽清楚任何一個字,隻有發軟的雙腿和不争氣的眼淚。
男人見她靠在牆上縮緊身體的模樣有些好笑地低下身子靠近了些:“可以回家了。”
郁菲這才聽清楚,她身子緊挨着牆屏住呼吸慢慢站起來,眼睛死死地盯着黑暗中隻有個模糊輪廓的男人的臉,适應着不争氣的雙腿,男人沒有動,隻是保持着原本的距離看着。郁菲踉跄了一下才快步逃離,等轉過圍牆看到院子裡葡萄架下亮着的燈她才感覺自己是真的安全了。
後來她再回想起那個晚上,似乎已經連那人在黑暗中的輪廓都記不清了,隻依稀記得那人略帶笑意的聲音,就不自覺的耳根發麻。
………
郁菲上初三那年,因父母工作原因她不得不離開原來的學校,這是大人們為了讓家裡剩下的老人和小孩都能有個合适的去處的最佳結果。
郁菲家就她一個孩子,她5歲那年爺爺奶奶相繼離世,外婆便是家裡唯一的老人了。外婆年輕時過得辛苦,老了一身都是病,吹不得風受不得涼,在郁菲的記憶裡,外婆的病症似乎沒有一個具體的名字,不是什麼急症,但就是年年日日的吃藥看醫生。
好在渝南縣城的一個老中醫對外婆的病比較在行,這些年病情還算維持在一個相對穩定的狀态,老人也不願意離開早就習慣了的生活環境,最後便選擇了這個看起來并不是很明智的渝南縣。因為醫生特别交代老年人本身睡眠質量就不是很好,再則常有咳嗽之類的,得選個環境好有安靜的地方住。
父母因此看了好些房子,最會選擇了一處較為偏僻的住處。剛開始郁菲是不願意的,這房子離學校遠不說,确實太偏了,也不方便。後來父母拉着她來看了,她才勉強妥協。
這是一棟兩層的房子,還帶了個很漂亮的院子,裡面有個小花房,前面是個小河溝,連着不遠處的大河,中間還夾着一小塊橘子林,整個給人的感覺非常舒适惬意。不過聽說第二層房主要留給自己住,隻把第一層租了出來。一層是個兩室一廳,連接二樓的樓梯設計在外面的院子裡,感覺還挺别緻,而且一樓跟二樓就能互不打擾到。
看完之後,郁菲沒有再極力排斥。父母走後,她跟外婆在開學前一周搬了進來。聽說房東一家是重組家庭,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倆兒子是房主跟前妻的,大兒子已經成家了,現在住在市裡回來的次數不多;二兒子聽說在當兵,一年也回來不了幾次;小女兒在上大學,也就假期偶爾會回來。所以郁菲跟外婆搬進來後就隻見過房主跟房主太太,房主是個很親切的中年男人,房主太太就要年輕很多,在主街開了個賣鞋的小店,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人也熱情,吃完晚飯會下到院子裡來跟外婆和後屋來串門兒的老太太們聊聊天。有時也會約幾個跟她差不多大的女人在院子裡打麻将。
郁菲剛來這裡沒有認識的朋友,地方也生,搬進來這些天也很少出門,大多數時候陪着外婆在院子裡坐坐,去河堤上散散步消食。
直到真的開了學郁菲才開始為自己當時目光短淺而後悔。初三了,學校給加了一節晚自習,所以她每天晚上九點半才能下課,回家需要走近四十分鐘的路。也就是她要十點半左右才能到家,這個縣城很神奇的是沒有公交車,那種兩個輪子的摩托車她實在不敢坐,隻能每天走路上下學。更奇葩的是小城設施設備差就算了,治安也十分堪憂。每天放學從校門口出來就能看到穿着各奇裝異服留各種奇葩發型的精神小夥,開着摩托車在大街上飙車。郁菲一整個無語住了,她不知道父母是怎麼想的給她弄到這麼個地方,也或者他們根本不知道這裡是個什麼樣的。
而房子選址的弊端還不止離學校遠一個缺點,郁菲第一次下課回家就被那條通往家裡的巷子給吓懵了。從主街出來拐到臨街上,臨街比不得主街十點多了還有商鋪營業,烏漆嘛黑的,路燈壞的壞遠的遠,然後還得往裡走大概一百米的樣子再拐進巷子裡,巷子很深,兩邊都是房子的背靠面不會有什麼光亮,也沒有裝路燈,即使街道上的路燈不壞巷子裡也照不到什麼光,更何況因為那條街上商鋪和住戶都少,路燈時常處于壞死狀态而無人修理。這段黑黢黢的路加上縣城堪憂的治安,一到晚上就變得格外的恐怖。
父母外出後,家裡就隻有一個病弱的外婆,也不能叫她大半夜的來巷口等她,就算能,夏天還好,到了冬天她根本受不得凍的身子骨更加沒辦法,郁菲就隻能自己硬着頭皮獨自回家。
這樣大概來回了一周左右,郁菲實在受不了這種每次回家都心驚膽戰的情況了。周末跟院子裡的老太太們聊天的時候就把這事也說了,後屋的老太太是個熱心腸,說她家孫子跟郁菲一個學校,平時都是自行車上下學,可以跟他一塊兒,搭個伴,現在這裡亂得很,一起上下學也安全些。她笑着說讓他孫兒這周一早上就帶着郁菲一起去,她回去了就跟孫兒說。郁菲害怕的緊,聽老太太這麼說也沒拒絕。
周一一早郁菲收拾好準備出門,就見院子口後屋老太太帶着她推着自行車的孫兒等在那兒。見郁菲出來了忙笑着叫她:“菲兒呐,這就是我孫兒蘇楠,跟你一個學校,你也是初三吧,還是一個年級呢。以後兩個人一起就不怕哈。”說完她還特意拉着蘇楠囑咐要好好跟郁菲相處。
蘇楠個子挺高,皮膚也白,整個人幹淨清爽,是個帥哥模樣。就是給人的感覺有些冷淡,見了面也不笑更别說打招呼了。郁菲也不強求,畢竟是自己硬趕着要跟别人一起上下學。
告别老太太後蘇楠載着郁菲往學校去,果然有個自行車上學輕松多了,她怎麼沒想到讓爸媽給她買個自行車,而且有個人一起也沒那麼害怕了。
蘇楠确實是個話少的,但郁菲也不是個叽叽喳喳的人,兩人一路上都沒說話,一直到了學校蘇楠才開口:“記住我停車的位置,下課後直接往這邊過來。”
郁菲看了眼車回答:“好的,謝謝。”
蘇楠沒有接她那句謝謝,扛起書包徑直就走了。郁菲聳聳肩也沒計較,比起這人的冷淡她覺得一個人摸黑回家更可怕。
來學校一周她算是跟她前後左右桌能說上話了。今天的早自習是語文,語文吳老師向來不會在自習課上太過約束大家,隻要不太過分她都不會說。郁菲預習了會兒今天要上的課文就歪頭偏向同桌問道:“你知道我們初三有個叫蘇楠的嗎?”
她的同桌叫易雲,跟她的名字一樣是個很好接觸的人,就是有時候有些八卦。她們做了一周的同桌關于郁菲基本上能問的都被她問完了。這會兒聽她問起蘇楠像聽見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湊過來跟她頭挨着頭:“你消息挺靈通啊,剛來一周就認識了别班的同學啦!”
“不是,就問你知不知道。”郁菲小聲地問道。
易雲偷笑着說:“知道,你說的是三班的蘇楠嘛,長得挺帥學習也好,就是人好像不是很好相處。具體怎麼個不好相處法,時間久了你就知道了,關于他的傳言沒有八百也有一千,你會知道的。”
郁菲哦哦的點頭撤回了腦袋,心想這可有意思,屋後就住着一個學校的風雲人物,還立馬就跟自己綁定成了結伴回家的關系,這聽着還怪小說的。但一想到蘇楠那副被強迫的樣子兩人估計也就要這麼沉默地度過一年了,隻能有個小說的開頭。更何況自己也不是什麼言情笨蛋女主,不至于幹出什麼令他另眼相看的蠢事。隻是不知道他奶奶怎麼說的,讓他同意帶自己上下學。
說起這個縣城,算是奇怪的一言難盡。這裡叫渝南,相對于周邊縣城這裡算是還不錯的,這個還不錯郁菲也是後來才知道。目前她對這裡唯一滿意的就是這所學校了,它是本地的重點中學,是在整個地區都能排上名的重點中學,但相對于她之前市裡的學校還是有點點差距,但不多。就課程進度來講跟她以前的沒差多少,從開學考來看卷面難度也相當。語文吳老師的教學她還挺喜歡,問答式課堂輕松又易懂,除了環境陌生些其他對于她來說都還OK,這大概就是她父母敢這樣初三了還給她轉學的原因,跟仙人掌似的放哪兒都能快速适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