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伯伯拄着拐杖,見她來了連忙招手:“快快快,這葡萄熟了。奈何一屋子的老弱病殘,就等你這小年輕回來了。”
郁菲笑着将頭發挽至頭頂,卷了卷褲腿就準備往梯子上爬,外婆趕緊把手套和剪刀遞上來:“戴上,用這個剪刀剪快一些,也不會弄傷葡萄。”
郁菲邊戴手套邊問:“不會有大蟲子吧?”
“不會不會,我這一年到頭大半時間都用來伺候它了,你放心。”陸伯伯自信滿滿地笑道。
上到上面點,剛好背對着太陽光,郁菲剪一串,下面陸伯伯和外婆就在下面接。葡萄樹營養太好,葉子長得格外的大片,好些小串的得找半天,最高處還有些夠不着,她踮起腳尖往上使勁兒,手抓着葡萄藤,還有些不穩。剛想把葡萄遞出去,頭還隐在葡萄葉後面,葡萄被接走,一隻寬大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她愣了一下,低下頭去,在葡萄堆裡摸索好些時間的人,早已熱得滿頭是汗,,一雙眼睛也被沁得濕漉漉亮晶晶,剛好與下方帽檐下沒有什麼波動的眼睛對上,驚得她往後仰去,眼睛的主人及時用力拉住她,輕聲開口:“下來。”
聽着這不輕不重地一聲,郁菲嗯了一聲,也沒有掙開手,順着力道下了梯子。
陸伯伯已經放下了籃子,笑眯眯地坐在椅子上開口道:“得力幹将回來了,小蜜蜂下來休息會兒,等會兒啊,最大最甜的那一串給你。”
郁菲後知後覺的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低着頭小聲地道謝。
“我們老人家腿腳不好,站久了,累得慌。菲呀,二哥哥上面摘,你在下面接一下。”陸伯伯還是笑眯眯地看着她,郁菲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哦了一聲。
“不用,我拿着籃子上去就行。”說着陸森就直接上了梯子。
他站上梯子隻到第二階就能伸手夠着了,穩穩地就摘到了她半天夠不着地方。郁菲心裡估摸了一下他的身高,怎麼也得185往上了,自己一個160都要再起個腳後跟的也是比不了。她看看那被自己的鞋磨得光亮照人的第四階,有些尴尬往邊上挪了挪。
“那正好,你也休息休息,累得滿頭大汗的。”陸伯伯拍了拍自己邊上的凳子,“順便把這幾串放進盆裡泡着,你也洗洗手。”說着又笑呵呵地敲了敲自己手裡的拐杖開始哼一些不知道什麼名的調子,“有年輕人在家就是好啊。”外婆搖着扇子附和着。
太陽已經完全落下了山,空中斷斷續續地飄着一層薄薄的雲,院子裡井口傳來絲絲涼意,郁菲把葡萄放進裝滿水的盆裡,這一刻她覺得如今的生活其實挺好的。
“這次在家待幾天啊?”陸伯伯問道,郁菲也順着看過去,陸森一手拿着剪刀,另一隻手拿着籃子接着,臉被帽子遮了大半,還有大片的葡萄葉擋去了部分,背靠着梯子,黑色工裝褲和淺藍色的T恤與此時場景有點不搭,但又覺得十分合理。葡萄葉下若隐若現的下颌角讓郁菲忍不住想把視線再拉高一點。
“一周吧。”陸森的聲音還是淡淡地聽不出什麼情緒。
“挺好,一年到頭也休息不了幾天。等過幾年結婚了還能有個探親假什麼。”陸伯伯笑着道,這話陸森卻是沒接。隻是拿着滿滿一籃子的葡萄從梯子上下來。
郁菲連忙低頭撥弄盆裡的葡萄,陸森将籃子放在桌上:“差不多了,要全部泡起來嗎?”
“都泡着,待會兒你媽跟幾個阿姨都過來,大家一起嘗嘗鮮。”
陸森拿起還沒有脫手的籃子在郁菲對面蹲下,全部都倒了進去。郁菲一驚猛然擡頭與他視線對上,陸森微微歪頭看着她:“怎麼,你怕我?”
郁菲搬來這裡這麼久,幾次照面,這是陸森開口對她說的第一句話,跟想象中差不多,一張帥氣的沒有什麼表情的臉,但每一個字都讓郁菲緊張,不知所措。
“沒有。”郁菲小聲地回答。
陸伯伯聽了卻在邊上笑開了:“人家跟你不熟,就你那張冷臉,誰不怕你,别吓着小妹妹。”
這話說得郁菲更加不知道眼睛放哪裡,陸森倒是識趣地站起來:“嗯,那我先上樓了。”
郁菲感受着自己的心髒在身體裡瘋狂亂撞,那種丢臉、緊張、無措交雜着,覺得丢臉丢大了。
一直到晚飯過後大家一起坐在院子裡吃葡萄,陸森都沒在出現過。這會兒熱氣已經散了一大半,微風陣陣很是惬意。郁菲有些心不在焉,腦子裡一直是陸森剛剛說怕他是那張微微揚起的臉,那是跟學校裡的男生完全不同的感覺,帶着點隐約的壓迫感,怕嗎,應該是有點的,隻是好像還有些比怕更清晰的情緒,隻是當時的她還理解不了,就像此刻比起怕他,似乎更期待他的出現一樣。
她将自己軟軟地靠在椅子裡,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夏日晚風中間雜這柑橘花的味道。在她沒注意的二樓處,窗戶輕輕打開,白色的薄紗窗簾随着晚風輕輕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