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南十月早晚的風中已經開始夾雜着些涼意了,夏日裡聒噪的蟬聲和清脆的鳥鳴如今也隻能偶爾聽得幾聲,柑橘林再也不會飄來好聞的柑橘花的香味,隻剩下一絲淡淡的枝丫微苦味兒。
這天郁菲起得很早,院子裡的葡萄樹上布滿了水珠,不知道是陸伯伯澆的水還是早上的露水。她在邊上的椅子上坐了會兒就起身去了葡萄架後面的小隔間,裡面放了些葡萄、橘子的采摘簍子,還有一些其他雜物。
昨天她回來看到陸伯伯坐在院子裡就跟他說了今天有同學過來一起摘橘子的事,陸伯伯還特地去後屋鄰居家多借了幾個簍子回來,都放在小隔間。她簡單清點了一下,一共三個小簍子,兩個大框。自己默默地在心裡計劃了一下,外婆和陸伯伯肯定是沒辦法一起摘了,最多在院子裡看着加油打個氣;李阿姨怕是也不行,她那小店鋪換季時節忙得很;就她跟易雲兩個估計也隻能摘個幾簍嘗嘗鮮了。
聽陸伯伯說,這橘子隻是家裡人自己吃吃味兒,就這一小片。以往自己腿腳還好的時候就自己摘,家裡幾個孩子偶爾在家也能幫一手;這幾年腿腳不好了大多時候都是找個人摘了。今年也是要計劃找人的,還特意囑咐體驗體驗就好了,不要下力去摘。
郁菲是知道自己的,這些年雖然沒有生過什麼病,但也确實隻是仗着年紀輕從不鍛煉,沒什麼力氣不說,估計還氣虛得很。所以也确實沒有什麼一下子要把橘子全部摘了的決心。
她把三個簍子都拿了出來,想了想還是準備把大框子也拿出來一個。當她再次把框子從小隔間拿出來,彎腰出了葡萄架就見蘇楠面無表情地坐在那兒看着她。
這應該是她來這裡這麼久蘇楠第一次出現在這個院子裡,她好奇地開口問道:“班長,你這是……”
蘇楠收回目光看向面前的橘子林:“我奶說你要把這兒的橘子全摘了?”
這話說得郁菲都不敢聽,她哪有那個能耐,要是如此,陸伯伯往年那些錢不是白花了:“怎麼可能,隻是假期無事可做,自己摘幾簍子試試看而已,奶奶聽岔了。”
“那還需要借簍子?”蘇楠盯着她手裡還沒放下的大框,依然沒什麼表情的接了放下。
郁菲拍拍手,有些好笑。想必是昨天陸伯伯借簍子說她要摘橘子,估計沒有細說,孫奶奶會錯了意,就把蘇大學霸當勞力指派過來搭把手了:“嗯,需要借啊,因為易雲說她也想來,陸伯伯隻有一個簍子,這不得再借一個。”
說到易雲,見他也沒什麼反應,隻是沒再繼續問。郁菲自顧自地繼續開口:“剛打過電話,估計也快到了,你吃過早餐了嗎?”
“嗯。”蘇楠應了聲,還是沒有要說點什麼的打算。兩人就這麼各自沉默地坐着,郁菲早就習慣了他們之間的沉默,這麼久了他們依然沒有什麼共同話題,包括學習。
“喲,這兩人就這麼幹坐着發呆呢,不知道的還以為吵架了呢。”陸伯伯拄着拐,笑眯眯地站在二樓走廊上看着兩人幹坐了半天沒出聲。
“是啊,純腦電波交流。”郁菲擡起頭笑嘻嘻地接過話。
蘇楠也跟着擡起了頭問了聲陸伯伯好。
……
易雲最後是帶着易東南一起來的,這是郁菲完全沒有想到的事情。此時她站在巷子口等着,心裡有些忐忑,目光來來回回地往遠處投。蘇楠對于要來巷子口接人這事直接拒絕了,這會兒就她自己站在這兒傻乎乎的。
“郁菲!”易雲隔着馬路跟她揮手,她稍微眯起眼睛看過去。易雲顯得有些興奮,易東南卻隻是在與她目光相接時輕輕笑了笑。郁菲不動聲色地吞咽了下,笑着跟他們揮揮手。
“媽呀,你知道嗎,因為今天要摘橘子,我昨晚興奮到很晚才睡,已經迫不及待了。”易雲拉着她的手肘一蹦一跳,“哦,剛好昨晚我哥也回來了,我就順道問了問他,就一起來了,你不介意吧。”
“那當然歡迎啦。”說完她看向易東南,讓自己開口顯得更平靜些,直視着他:“這麼早就回來了?”
“嗯,剛好學校事情都忙完了,早點回來還能在家多待些時間。”說話時他臉上還帶着似有若無的笑。
易東南似乎變了又好像沒有變化,總之有點說不上來,郁菲很快把視線挪走,易雲及時拉着她說話,才顯得沒那麼尴尬。以前好像不會這樣,真心話大冒險也好,輔導班也好,從彼此的一個名字到慢慢熟起來,從未有過尴尬這麼強烈的感覺,她深吸口氣緩解,但易東南的存在感實在太強,她避無可避。
直到幾人到院子口,看見陸伯伯跟蘇楠一起整理簍子。那種強烈的不自在感被真切分散到每一個人身上,除了陸伯伯。
“都來了,簍子框子都是好的,摘的時候注意點,别被樹枝刮到。”陸伯伯還是剛剛下樓時那張笑眯眯的臉。
一時間院子裡沒有任何人開口,像是所有人都被下了定身咒。最後還是郁菲反應過來:“好的。陸伯伯這是易雲和她易東南,聽說摘橘子就都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