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楠深吸了一口氣，他身上之前那種總是淡淡的感覺一下子就消散了，彌漫在周身的是疲憊、不耐煩，甚至還有一絲憤怒：“我說了不轉學，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的想法。”說完就挂斷了電話。

易雲站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蘇楠看了她一眼像是想說點什麼，最後也隻是一句回吧，便将易雲送上車。易雲透過車窗看他，他靜靜地站在那兒，看起來與往常差不多，但易雲能感受到，他的情緒要滿了。她想下車，卻見蘇楠對她揮揮手便轉身走了。

他确實情緒要滿了，媽媽最近将他逼得越來越緊，他不明白，明明已經說好的事情，為什麼又突然變卦。不明白的何止這些，他更不明白的他的母親，現在的她明明可以過得很好，離婚後再也沒有了那個總是對她冷暴力，讓她歇斯底裡的男人，事業自己也有，甚至比一般人做得都要好。而那個男人雖然重新組建了新家庭，卻陷在一堆瑣事之中捉襟見肘，這已經是最好的反擊了。可她依然時不時的會因為那個男人的一點點消息崩潰，然後将他也一起拉進情緒的泥淖中，他覺得自己也要瘋了，現在他們都需要冷靜，最好電話都不要有，可是她怎麼會這麼輕易結束呢。

手機再次響起，像是某種催化各種負面情緒的藥劑，刺激着他的每根神經。現在她根本沒辦法正常溝通，隻是把自己當做了情緒出口，這個電話不通她就會一直保持這種瘋魔狀态。蘇楠繞進街邊的巷子，裡面放着兩邊店鋪的廢棄品和一些準備二次販賣的紙盒子，巷子不深，又擁擠，他一身幹淨的白t和白球鞋穿梭其中非常的不和諧，但他沒有那麼多顧慮，走到一半才接起已經自動挂斷兩回的電話。

“你為什麼挂我的電話，是不是他跟你說什麼了，他肯定是在說我壞話，我就知道那個無用的男人，總喜歡做一些無用的事。你不要聽他的，你轉學過來，這樣我們就可以生活在一起了，你要什麼我都會給你。”劉媚一開口就是一頓控訴。這樣的話她已經說過無數次了，每次都是以先罵一頓那個無用的男人開始，根本無法思考其他，如果可以她甚至希望蘇楠身體裡都不要流淌那人的血。

蘇楠聽她說完，還是往日的語氣，禮貌溫和：“媽，沒有。轉學這次是我的想法。”

“什麼你的想法，你一個小孩子……”劉媚顯得有些激動，想要繼續控訴，卻被蘇楠平靜地打斷：“媽，如果你還想跟我說話現在就聽我說。”

“這次确實是我不想轉學，我每學期的成績單都有發給你，你應該對我有點信心，不管我在哪所學校都能學好。我現在長大了，能照顧好自己。你也需要開始你的生活了，過去都過去了，你已經做得很好了，為什麼不放下呢。我們都按各自的意願生活難道不好嗎！”蘇楠從來不跟劉媚提過去，過去是劉媚過不去的坎，提了隻會讓她更無法自拔，他也沒有立場去指責任何一方，也不想。他們在他8歲時離婚，中間好幾年他幾乎失去了劉媚的任何消息；他的父親蘇河在他11歲那年重新組建了家庭，對他無暇顧及，留他跟奶奶生活，如今劉媚帶着不容拒絕不帶過問的态度強勢進入他的生活，他也沒有抗拒。可是他不能把自己和奶奶又重新拉進過去那樣的生活裡去。

劉媚沒說話，卻是在電話的另一頭哭了起來，哭聲越來越大，蘇楠就這麼等着，等她哭完，但他知道劉媚不會就這麼結束這通電話。

“我隻是希望你來跟我生活，跟那家人徹底脫離關系。”劉媚哭着開口，蘇楠沉默着，他們處理不好的事情，他也處理不來，可是她卻要以自己為籌碼來向她的前夫宣戰，隻有他答應了，她的戰争就算勝利了。

其他人他無所謂，但是奶奶不行，自他有記憶起，父母總是在為一些雞毛蒜皮或争吵或動手，是奶奶将他從那樣的家裡帶出來生活，是他最親近的人。

“不可能。”他冷冷地回道，然後也不管劉媚如何的哭泣，直接挂斷了電話。他沒有馬上離開，而是在一堆雜物中站了很久，久到他的腿開始發麻。十月的天不冷，但他卻有些發顫。

“跟我一起去r大吧，選個你喜歡的專業。”他編輯好信息，猶豫了會兒，點擊了發送……

小長假之後的好幾天，易雲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對郁菲都如此，對蘇楠更甚。她問了幾次易雲都支支吾吾的不肯說，蘇楠卻好似沒看見。對于這兩人的事郁菲一直都很難做點什麼，易雲是她關系最好的朋友，不論生活還是學習什麼都能跟她分享，唯獨戀愛這件事對她絕口不提，一開始她還會覺得難受，後來也慢慢想通了，戀愛本就是兩個人的事情，自己問多了說多了，反而對别人不好，更何況自己現在還跟她哥在一起也沒跟她吱個聲，所以這事她就隻有等易雲主動。而蘇楠那就是怎麼都扣不開的石門，别說戀愛了，就連平時跟他說句話都費勁。

“郁菲啊，語文老師叫你把一些資料送去北樓教研部，他在辦公室等你呢。”郁菲心不在焉地放下手裡才做了三分之一的試卷，又瞥了眼同桌散了一桌的試卷，有些小小的慚愧。

郁菲抱了一摞資料，教研部在三樓最左邊，郁菲在心裡慶幸不是在二樓，便抱着資料一路往三樓去。剛到教研部門口就有老師過來接：“你們老師也真是的這種體力活應該找個男生才是，咋叫你一個小女生上下爬樓的送。”說完笑呵呵地把資料放在辦公桌上，一邊用脖子示意她在邊上休息會兒。

郁菲剛想說不用，一杯溫水就送到了眼前：“坐會兒吧，不耽誤這一小會兒學習。”郁菲微微睜大了眼睛，循着聲音擡頭，就見她的初中物理老師正面帶微笑地看着她。

郁菲有些驚訝，人還沒反應過來手就已經去接伸過來的水了，然後鬼使神差地坐下。

“怎麼在學校見到老師這麼驚訝的嗎？”餘老師笑着開口。

“沒有。”

“你們餘老師從現在起就是我們高中教研部的一份子啦，當然了也會帶一部分課。”剛剛過來接書的來時開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