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令她煩心的是她從這個宗主身上看到了大師姐和夜神兩個人的影子,她不願思考,隻想封閉自己,“宗主,宗門的事務您不去處理,日日守着我幹嘛?”
夜雨笑容溫和,“我陪你解悶。”
“我不覺得悶。”
夜雨絞盡腦汁想和衛明月聊些日常的話題,“無情谷的海棠花開得正好,我帶你去看吧。”
衛明月說:“我不想去無情谷,也不喜歡海棠。”
夜雨又說:“後山柳樹抽了新芽,槐花也開了,最是一年生機勃勃之時。”
後山?衛明月不乏試探之意,說:“我想大師姐了。”
夜雨怕衛明月太閑,胡思亂想,一直找理由讓她出去走走,終于看到點希望了,“我那可憐的徒兒,我還沒去看過她呢,不如我們一起去吧。”
衛明月想,每次提到大師姐,夜神都像瘋了一樣妒忌吃醋,宗主卻顯得如此正常,難道……
“人走深涼,今日正好是清明,也不知道有沒有人去祭奠她。”夜雨又下了一記猛藥。
衛明月終于動了,這是她半個月來第一次主動下床,“既如此,我便同師尊一起去吧。”
無盡書也飛了起來,“我們要帶點供品去。”
衛明月養病期間夜雨拿來了許多富含靈氣的果子,她拿了一籃子,又從後花園裡折了一束珍貴靈草開的花,三長老若是在這裡,又該說她暴殄天物了。
夜雨幫衛明月提着籃子,她什麼都沒有準備,自己祭拜自己還那麼客氣幹啥。
懸崖邊,衛明日正要往無盡書身上坐,被夜雨拉開。
夜雨問:“之前你就是這麼偷溜下山的?”
衛明月點頭,“比仙鶴方便。”心裡卻想着這麼小的事為什麼她都會知道。
夜雨一下将衛明月抱起來,“你是不是忘了還有我的存在?抱緊我,小心着涼,無盡書留下來看家。“
無盡書摸不着頭腦,但主人的話還是要聽的。
夜雨抱上才後悔,這個動作太順手了,不知道衛明月會不會懷疑。
衛明月身體僵直,有種異樣的情緒從她的心底湧了出來,她聲音顫抖地問:“師尊,以前你也是這樣抱大師姐的嗎?”
哈?夜雨呆了許久,以為露餡了。
“你抱過大師姐嗎?”
夜雨這才意識到衛明月這是在吃飛醋,怕自己輕薄了她最愛的大師姐,她松了口氣,看來不會被認出來了,輕笑了幾聲,“怎麼會,我遇見你大師姐的時候,她已經是元嬰修為了,你是第一個被我這樣抱着的人,也是唯一一個。”
衛明月抓着夜雨的胳膊,她的心髒砰砰砰的跳,仿佛有什麼答案呼之欲出。
後山。
清明節踏青掃墓,許多人自發地來了後山,有人祭拜幫助過自己的前輩,協手作戰的朋友,至死不渝的道侶,即使是名字都看不清了的孤墳,路過的人也會上柱香,他們都為純陽宗效過力,不會被人遺忘。
夜雨的墳前更是熱鬧非凡,從前的她孤傲,獨來獨往,但出關之後,對師弟師妹們傾囊相授,誰有困難都以去找她,她逐漸變成了一個有血有肉的人,有喜怒哀樂,甚至還有了道侶。
不少人相信夜雨的改變都是因為衛明月,所以衛明月被夜神擄走後他們全力營救,衛明月叛變後他們憤怒,衛明月變成天命所歸之人他們難以相信,衛明月快死了,他們又想讓她活着。
對衛明月的感情,隻剩下複雜二字。
當衛明月被抱着從天下降落時,時光仿佛回溯了,衛明月又成了剛入門的新人,去哪裡都要大師姐抱着,隻不過現在抱她的人變成了宗主而已。
夜雨和衛明月并肩往上走,看見一些新立的墓碑,上面的名字有些熟悉,衛明月一愣。
夜雨捂住衛明月的眼睛,不想她太費心神,衛明月抿了抿嘴,上前一步把靈草放在了那人墓前。
“見過宗主。”衆人拱手行禮,半月前她們還在為衛明月上刀山下火海,聽聞衛明月醒了興高采烈,卻在見到衛明月的時候,不知道怎麼面對,便默契地忽略了她。
反正,反正衛明月是師妹,要打招呼也是衛明月打,如果她主動一點的話,她們也不是不能原諒她。
衛明月在純陽宗的熟人不多,但眼前以陸念詞為首的一群劍修,她剛好認識。
其中孟不離焦,焦不離孟的一對好友,一個站在眼前,一個躺在剛才的墳墓底下,衛明月已經知道,那人是為她找天靈地寶續命而死的,而這樣的人在純陽宗不止一個。
他們比自己修為高,有前途,僅僅因為她是所謂的天命所歸之人,所以她的命就比别人的貴重,别人為她而死也毫無怨言。
不,或許是有的,但有大義壓着,哪怕有怨言也不敢說出來。
衛明月直直地跪了下去,夜雨以為她是腿軟了,想扶她起來,衛明月卻規規矩矩地行了跪拜之禮。
以前她可以任性,可以丢下一切去尋死,反正夜神毀天滅地都是夜神的錯,她死了哪怕被拉出來鞭屍也無所謂,良心不會受到一點折磨。
可當她背負起别人的命,她的命就不光是屬于自己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