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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鸢見楚婕妤拿着筷子心神不甯，眉間纏着憂色，便知這位柔淑妃有多不好惹了。她俯下身輕拍她手臂，聲音如清泉般柔潤：“娘娘，任她是誰，都不能耽誤咱們吃飯。奴婢有位恩師說過，吃飽了飯，才有力氣應對一切。前番之事，娘娘已安然度過，日後自當逢兇化吉，萬事順遂。”

楚晚溪聞言擡眼望向淩鸢，眸中微光閃爍，似是從方才話中得到了慰藉，又或是念及腹中孩兒，後低下頭把鴨肉往嘴裡塞。

紅蕊上前伺候着，淩鸢與岚蝶退至一旁，立于屏風之後，低聲細語。

“柔淑妃過來，會是何用意？是真心探望婕妤，還是……”淩鸢語帶遲疑，顯然對柔淑妃脾性不甚了解，拿不準說法。

“你怕她刁難娘娘？”岚蝶雙臂環于胸前，沉吟片刻才道，“依我之見，她這次大抵隻是例行看望。因為上午皇後娘娘來瞧過，她作為後宮之主都來了，柔淑妃是玉華宮主位，自然要來做做樣子表示關切。”

淩鸢眼中閃過好奇：“皇後娘娘？我還從未見過她，皇後過來有何舉動？”

“頗為動容，還流眼淚了呢。拿了許多珍稀補品，拉着娘娘的手噓寒問暖的，似是極為心疼。”岚蝶聳肩輕描淡寫。

“可聽你口氣，怎麼感覺皇後娘娘并非表面那般真誠，莫非她言行不一？”

岚蝶輕歎一聲，飽含深意：“此事說來話長。當年皇上倉促登基，王府妃妾極少，珍貴妃原是王妃，而皇後是側妃。登基後皇上理應封更受寵的珍貴妃為皇後，但珍貴妃是五皇子晉王母家表妹，彼時晉王造反被皇上鎮壓圈禁，顧忌此事才選了皇後當皇後。”

淩鸢聽得愣怔愕然，心想這皇後之位竟是如此得來，未免太過名不正言不順。而珍貴妃本是最得寵的，如今不僅失了哥哥權勢，連皇後也拱手讓人屈居人下，心中豈能甘心？

“就因為此事，前朝後宮多有非議。皇後娘娘從前就是個不争不搶的性子，素來以和為貴，一朝突然被推上後位，難免畏首畏尾，行事擰巴。再加上後來的柔淑妃，玉德妃，貞賢妃相繼得寵，各個風頭無兩，各有千秋，皇後整個人感覺就更加說不清道不明……”

“到底是什麼感覺？”

“真不好說，他日等你親眼見了，就明白了。”

淩鸢聽罷，心中越發不安：“聽你這樣說，四妃甚至比皇後還厲害幾分了……”

“這話我不敢明說，但論恩寵皇後确實比不過，四妃真是個頂個得厲害，人中翹楚。然而論權力，皇後娘娘畢竟是六宮之主，地位尊崇，無人能輕易僭越。先前有位得寵妃嫔得意忘形言語諷刺皇後，被皇上知曉後連降多級，最終在宮中都無人敢提及。由此可見，帝後之間關系還是親近。”

淩鸢聽完有些沉重。她目光悄然瞥向楚婕妤，見她沒胃口硬吃的食不知味模樣，頓時想明白她時刻被那些尊貴女人盯着，肯定會吃啥都不香了。更慘的是自己，完全想象不到怎麼靠飯菜把這些人打敗呵呵……前途簡直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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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婕妤用完膳，更了衣，便看到屋外柔淑妃打遠款款而來。荷如早已在外等候多時，見到柔淑妃忙迎上去噓寒問暖：“娘娘終于病愈來我們春尋殿坐坐了，我們婕妤可是一直都惦念着您呢。”

孔雀翎大氅從淩鸢眼前擦過，行走間華貴非凡，帶起一陣梅香撲在她的鼻尖。淩鸢低眉順目随着楚婕妤行禮，起身後方才得見女人真容。

隻見那美人絕麗奪目到全然不輸娛樂圈任何當紅小花，令人看一眼就忍不住想再多看一眼。她的額頭飽滿如玉，唇若點朱，晶瑩剔透；臉頰小而精緻，嵌着傲氣的一雙丹鳳眼。神色間既有乖張之姿，又有灑脫之風。

不愧是四妃之一，不用言語，便自有攝人心魄的氣場，令人無法輕視，如曼陀羅般又美又危險。

柔淑妃行至楚婕妤對面的案幾旁坐下，揚着脖頸脫了大氅，邊脫邊不經意關切：“妹妹可好些了？居然碰上下作手段害你中毒，妹妹受驚不少吧。”

“嫔妾好多了，确是有些受驚害怕，多謝娘娘關懷。”

楚婕妤垂首，聲音如蚊吟般怯懦，與柔淑妃慵懶從容姿态相比，她的儀表容貌，皆黯然失色。

柔淑妃輕笑，眸光流轉間語氣意味深長：“妹妹是有福之人，經此一事，皇上可是對你寵愛有加，連我都羨慕得很呢。”

“嫔妾哪裡比得上淑妃娘娘，娘娘言重了！”楚晚溪聞言忽然大叫出來，聲音慌亂無比，深怕柔淑妃對她記恨在心。

她實在是因為陰影太深刻了……那是她新人選秀入宮的第一夜，初入深宮忐忑不安，在來時屋外迎頭撞見一盆盆血水從玉華宮主殿端出，簡直觸目驚心。她大驚失色慌忙躲在屋中塌上，卻也無法阻止那濃重血腥味鑽入鼻息，萦繞不去。

玉華宮燃了一夜的燈，柔淑妃就生了一夜的孩子，太醫女眷跪了一地，最終皇上選擇去子保母，柔淑妃懷胎數月的骨肉，就這樣胎死腹中……柳意柔的哭聲撕心裂肺，回蕩在無邊的夜中，吓得楚晚溪一夜未眠，甚至有時午夜夢回，都是女人凄慘的叫聲。

此後，柔淑妃便如行屍走肉般在宮中整日以淚洗面，時而發出淩厲的喊叫與責罵。楚晚溪每每聽到便忍不住渾身戰栗。她知道，她内心深處并非懼怕柔淑妃的憤怒與崩潰，她怕那血，怕那孩子将一個母親輕易逼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