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的鑰匙膈得人手疼,青玉垂眸,鴉羽似的眼睫垂下,垂落一小片陰影。
偏殿……
鳳姮撥亮燭芯,驅散陰影,看完最後一篇奏疏後,冬甯的彙報也接近了尾聲。
鳳姮頭痛地捏緊了自己的眉心。
時間還是太趕,審閱完一封封奏報密疏,她對當前形式也隻是了解了一個大概而已。
雖然一樁樁一件件都佐證了太女君的話,自己的的确确昏睡了六年之久。
但仔細想來,她除了滿身的疲憊外,并沒有太多的真實感。
鳳姮總覺得,即便是真的度過了六年,也必然不是躺在床上虛度的,她應當是無比清醒的,每天身體上雖然累但精神上卻很富足。
然,這也隻是她覺得罷了。
目前的情況是,對内,朝堂之上大部分都是二皇姐的人。
雖然母皇有意扶持四皇妹,奈何三個臭皮匠也頂不過一個諸葛亮,算了,二皇姐也不是諸葛亮。
鳳姮看向桌案上的一摞奏疏,目光漸冷。
為政者,不思如何強軍,如何富國,如何為百姓謀福祉,為民族謀利益,反為一己私欲結黨營私,剝削百姓。
朝令而夕改,怠政而斂财。
以至于短短三年間,鳳臨人才缺乏,國庫空虛,民生困苦。
以至于北境鳳齊直奪三城,西境金契掃蕩邊境,南境夷蘭蠢蠢欲動。
以至于,國将不國。
鳳楚,你拿什麼謝罪!
鳳姮眼底一片冰寒。
冬甯躬下腰,放輕呼吸,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她想,殿下雖然昏睡了六年,但氣勢卻更勝從前了。
“将孤醒來的時間往前提三天,找人散播出去。”
“是。”
“丹鉛什麼時候回來?”
“回殿下,丹大人還有兩月守孝期滿,想來不久便能回京。”
“左相辭職……”鳳姮話語一頓。
她眼底閃過困惑,擡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繼續道:“左相辭官,可有何隐情?”
冬甯眸光微暗。
她半垂下眼,将頭低的更低:“回殿下,并無,左相年事已高,特别是在三年前的冬夜裡得了場風寒後,身體便大不如前了。”
鳳姮手指一頓。
冬甯補充道:“不過殿下也不必憂心,陛下特意派了位太醫随行,經過三年的調理,左相身體已然硬朗許多。”
“那便好。”聽得這句,鳳姮這才放松了身體。
她拿了封奏折,低歎了口氣道:“孤這一躺,朝中大小事總要勞老師多費心些,想來是累着了,你待會兒去庫房取些上好的藥材,和那方歸鶴觀雲硯一起,你親自送過去。”
她擡眼看向冬甯,冬甯躬身應是。
“再帶個話,就說孤醒了,正缺人手,勞煩老師指點些昆侖玉和小松木。”
“是。”
鳳姮執起朱筆,邊批閱邊吩咐:“孤記得去年……六年前母皇曾賞了匹煙雲錦,罷了,你取些當下時興的料子,再配些衣裳首飾順道給阿蘇送過去,阿蘇愛俏,冀州又太遠,想來是比不上他在京城的用度。”
“……是。”冬甯猶豫了下,還是咽下了嘴邊的話。
突然鳳姮停了筆,自個兒想了想又道:“人情往來乃是内務,理應由太女君來安排……你去問問太女君願不願意管,不願意你再安排。”
太女君既是東宮的男主人,那麼管理東宮的内宅之事便是他應有的權利,不該由自己全權做主。
鳳姮覺得自己的安排很合理。
冬甯眼角一抽,覺得肚子裡的話不能再過夜了,“殿下,新婚之夜讓新郎去給别的男子準備衣裳首飾,特别是這個男子還與自己的妻主關系頗近,這,怕是不太妥吧……”
“這樣嗎?那你後日再去問太女君。”
今晚第一夜,明日第一天,後日總沒什麼特殊了吧。
冬甯麻木着一張臉:“……是。”
殿下果然還是一如既往的,不通風月。
燭火又暗,鳳姮擱筆,推過去一本奏折道:“孤圈起來的這些人,把他們的資料都整理出來一份給我。”
資料?冬甯暗自理解了會兒,殿下醒來後說了好多沒聽過但理解的詞。
“明日讓明月過來一趟,孤既然醒了,朝堂之上,自然也要換種聲音。”
清和溫潤的嗓音從上首傳來,裹挾着的卻是寒夜裡肅殺的腥風。
朱筆擱落,便是人頭滾地,昔日的高官顯貴,也不過是掌權者手中的棋子而已。
“奴婢,領命!”
風臨的太女殿下,終于,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