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微微坐直身子,沖她笑了笑,“沈小姐,好久不見。”
是好久不見。
沈映蓊沖他點點頭,“鄭先生。”
鄭文浩語氣古怪,“你還記得我?”
沈映蓊沒說話,周圍就有人自顧自地接上,“怎麼會不記得?畢竟是差點就訂婚的人。”分不清是覺得離奇還是可笑。
四周的竊竊私語大了點,鄭文浩身邊的女孩子先是吃驚,随後怒嗔地錘了他一下,咬唇撇過臉,委屈的模樣引得鄭文浩一陣低哄,“寶貝兒,那都是家裡安排的,不關我的事,再說了,人家早結婚了,和我沒關系。”
“對,聽說是人家着急結婚,一個勁地催鄭家,那架勢,生怕到手的金龜婿跑了。後來好不容易抓到一個願意結婚的,那可不得好好珍惜。”先前開口那人又再度出聲。
話音剛落,周圍發出嗤笑。
沈映蓊低着頭用服務員送上來的毛巾擦拭着身上的水汽,沒有半點反應。
正主不下場,再好笑的瓜也會變得索然,沒多久,大家的注意力便收了回去。
沒人招呼,沈映蓊便找了個空位坐下,隔壁依偎着鄭文浩的嬌小女生就是那位因為買了店裡的香,導緻爛臉的網紅“姜果”。
原來兩人是情侶。
在沈映蓊進入房間起,女生的視線就一直緊緊貼着自己,她有些不習慣這種黏密的視線,便回望過去。
兩人視線對上的瞬間,對方愣了愣,唇邊複又挂着輕蔑淺笑,轉過頭,晃着兩條細白的手臂,水草一般纏繞在鄭文浩身上,旁若無人地咬了一會兒耳朵。
其餘的人見怪不怪,各自交談笑成一堆。
已經是飯局末點,沈映蓊自知來的不是時候,但她沒什麼時間空耗,便開門見山,“看來姜女士臉上的過敏已經好了。”
鄭文浩聞言,輕捏着姜果的臉頰左右端詳,“喲,是好的差不多了,不會真的是裝可憐騙我的吧?”
姜果不高興了,撅着玻璃唇同男友撒嬌,“哎呀讨厭,人家真的是過敏爛臉了,醫院開的診斷書都有呢。”
沈映蓊絲毫沒有一個電燈泡的自覺,在調情膩歪的小情侶中間插話,“我來的目的就是這個。您說是因為我們店的香料有問題導緻您的皮膚出現過敏紅瘢,但是開店這麼多年,您這種情況是第一例。”
姜果随意道:“以前沒發生過就代表以後也不會發生咯?”
沈映蓊:“所以為了測試藥材是否真的存在某種我們未知的過敏緻病性,我把您購買的那一批藥粉送檢了,這是權威機構出具的最新檢測結果,您可以過目一下。”
姜果不耐煩地揮手,那份文件被鄭文浩接過,然而也隻是極為敷衍地翻了兩頁,便扔到桌上,輕痞一笑,“這些企業每天出具的檢測數據至少有一半是垃圾,沈小姐的說服力似乎不夠。”
“如果您非要這麼想的話,那我的解釋無論怎樣都很蒼白。”沈映蓊看向姜果,“但是姜女士,我來這裡并不僅僅是為了自證清白,我同樣需要對您的話語真實性做出判斷,我還帶了一些香料來……”
“她什麼意思啊,我難道會訛她?”姜果翻了個白眼打斷沈映蓊的話,轉頭埋進鄭文浩懷裡,聲音能掐出蜜。
沈映蓊動作一頓:“隻是解決問題的必要環節。”
姜果低着頭看自己新做的美甲,已經完全沒有想要和她談的意思。鄭文浩摟過姜果,安撫一般在她臉上親了親,這才皮笑肉不笑:“沈老闆非要用這些事來浪費彼此時間?”
看着沈映蓊極為冷淡的表情,鄭文浩施然開口:“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這件事的解決難易與否,完全看沈老闆你的誠意。”
沈映蓊抿唇。
鄭文浩已經懶得再和她虛與委蛇:“我這裡還有你們别的虛假宣傳的證據,當然,這件事就算對簿公堂也不過是一起普通的質量安全問題,但是輿論風口在我這兒,百年老店就是個屁。
還有你那個徒弟,他現在還是個學生吧,啧,小小年紀就學會賣假貨的詐騙犯。”
好在一開始就做好最壞的打算,此時沈映蓊面無表情問他:“你想怎麼樣。”
“我打聽過,清和堂那地兒不錯,适合開珠寶店,沈小姐一個人支撐香館也挺辛苦的,不如轉給我,你也落得輕松。”
鄭文浩看着眼前垂首不語,猶如困獸的女人,腦中的想法百轉千回,從見面起就忍耐的話到底還是沒忍住,他歪頭笑了下,原本算得上帥氣的臉早就被酒色掏空,隻剩刻薄:“沈映蓊,你當初悔婚的時候,想過自己落到今天這個下場嗎。”
沈映蓊本來就對他反感,聽到這話更是蹙眉,她和他不過是吃了兩次飯,就連訂婚也是家裡的想法,兩人并沒有更多的交集,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如果真的和他結婚,和如今也不會有區别,唯一的變化就是,這個下場提前半年。
她這麼想的,也就如實說了。
鄭文浩愣住,上上下下打量她,“我突然覺得你比你那家店有意思多了。不如這樣,我給你一個選擇,離婚或者關店,二選一。”
兩人的交談聲不大,能聽到的隻有包含姜果在内的三個人,其餘兩人都是一愣。
鄭文浩眼中精光閃爍,話語裡是止不住的貪婪:“你要是離婚的話,說不定我還能考慮考慮重拾我們兩家的關系。”
說實話,當初被安排和沈映蓊相親,他實在是看不上。一個沒什麼親緣關系的人,今朝得勢也不過是仰仗上位者的青睐,這在以利益為紐帶的家族勢力中脆弱無比。但見過一次面之後,他就轉了念頭,結果她悔婚在先,害他整整半年都擡不起頭。
這次再見,他隻想把遭受的恥辱加倍還回去,然而再見到那張臉時,之前那些心思又活絡起來,最重要的是沈家的态度,即使已經撕破臉還是對這個幹女兒極為重視,這倒是讓他很意外。
話音剛落,沈映蓊下意識看向姜果,對方依舊乖巧地貼着鄭文浩,似乎對男友明目張膽的出軌視而不見聽而不聞,表情麻木。
服務員進來送醒酒湯,沈映蓊站起身,鄭文浩以為她是想去洗手間,又說了句:“怎麼樣?當然你不用現在就回複我,有的是時間讓你想。”
沈映蓊接過醒酒湯,低聲說了句謝謝後,拉住姜果,将她拉遠了些,在對方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反手一潑,醒酒湯盡數倒在鄭文浩臉上。
服務員手中的托盤掉地,發出短促尖叫,姜果愣在原地,似乎也是被吓傻了,呆呆地看着被燙得差點跳起來的男人。
“我操你媽的,沈映蓊你他媽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