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我知道你回來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她悶悶說完這句話,步子剛挪動。
他忽然朝她俯身,雙臂松弛,微微張開。
兩人距離緩慢拉進的同時,沈映蓊身上的那根弦随之繃緊。
她吓了一跳,全身僵硬。
這是……要幹什麼。
瞬息,她已經設想了無數個掙脫抗拒的辦法。
但不知道為什麼,避讓的動作始終沒有實現,她就這麼站着,沒有退開半步。
見她繃着臉,如臨大敵的模樣,聞郁不動聲色,擡到半空的右手停頓一瞬,而後極為自然地順勢向上,屈指。
極輕地在她腦門上一彈。
咚。
明明連痛都感受不到,沈映蓊卻像是被這道聲響敲懵了一樣,呆呆看着他。
他弓着身子,視線和她平齊。
她完整無比地映在他眼中,包括她此時此刻的怔然,懵懂,還有頭頂上冒着的,壓都壓不住的傻氣。
至此,他才滿意:“烏鴉散去了。”
刹那,她似乎真的聽見耳邊有什麼東西撲棱翅膀淩空飛去的聲音。
回神後,他已經站直身子,一步之外,一派閑适模樣,“你說找我有事?”
想起正事,沈映蓊強忍住揉額頭的沖動。
她确實找他有事,現在這個時候不太适合說,之前想的是找個地方坐下來好好談,但他主動問起,她隻好老實開口:“我之前聽說了關于你的一些不好的事,恰好你最近回來,所以就想着等你回來好好聊一下。”
他沒問她聊什麼,反而好奇如果他真的遇到麻煩,她會怎麼做。于是也就這麼問了。
她沉默片刻,“我有辦法的。”
沒說出來的方法,兩人心知肚明。
離婚,是解決一切麻煩最簡單的手段。
尤其對他來說,不過是把約定結束的時間提前而已,算不上什麼損失。
兩人都沒有再開口。
好一會兒,聞郁才笑了下,“我還真是有先見之明,對你不能有任何期待。”
沈映蓊聽出他在内涵自己,本想反駁,可覺得他說的好像沒錯,隻好悶悶地低下頭。
聞郁語氣涼涼:“不離。”
沈映蓊:“……”
回答簡單利落得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但還是讓她松了口氣,她飛快地看了他一眼,本以為這個話題就此終止。
“我沒有被人設計,不過是一些工作上的規劃調整,大方向沒有問題,網上那些消息都是捕風捉影。”聞郁看着她。
沈映蓊還是不能完全相信,“可是我聽沈靈均說……”
聞郁好笑:“你是說你弟?”
沈映蓊忽然想起來兩人從來沒有見過彼此的親人,他應該不認識沈靈均,至多也隻是聽說過名字,于是點了點頭。
“現在的大學生都這麼閑嗎?快期末了不該操心作業寫沒寫完,老師劃不劃重點,考試挂沒挂科?”聞郁語氣比此時的室外溫度還低,“你信他的話?”
“……”不知道為什麼,沈映蓊有種“你大他幾歲還被小屁孩糊弄”的被嘲諷感。
不過說來也神奇,可能是在沈家那個圈子裡,沈靈均從來都是處尊居顯的那一個,頭一次聽到有人拿他年紀拉踩,感覺還挺微妙的。
意識到聞郁話語中的嘲笑,她有些窘迫,旋即又松了口氣,知道他的情況并沒有自己腦補的那麼嚴重。
她不知道要怎麼解釋沈靈均的話,索性避開那個話題不談,吸了吸鼻子,“其實就是聊聊你工作上的事,也沒什麼了,就是作為朋友之間的關心。”
聞郁挑眉:“朋友?”
“……”沈映蓊的話本來組織得好好的,被他這麼一打岔,忽然也有點卡殼。
認真來說,她也不知道兩人屬于什麼關系。
說朋友好像确實有些超過了。
沈映蓊含糊道:“你要是介意的話,覺得我們是聯手反抗包辦婚姻、一起抵抗資産階級壓迫的革命盟友情也行。”
聞郁:“……”
不管是什麼關系都不重要,沈映蓊找回自己的思路,繼續開口:“總之,不管你遇到了什麼事,一定要和我說,我不希望……不希望因為我而害得你……”
聞郁悠悠打斷她:“盟友就免了,我覺得朋友就挺合适的。”
“盟友的話,多少有些志趣相投了,”他撩起眼皮,朝她不鹹不淡地笑了下,模樣斯文清潤,本該陰陽怪氣的論調在他口中變得格外真誠動聽,“我覺得我們的關系,還沒到那個份上。”
“……”
該說的話她已經說完了,安靜數秒,她硬邦邦道了聲别後就往回走。
才走了兩步,她被他叫住。
“忘了件事。”
她忍着一再被他擡杠的不高興:“還有什麼……”
話還沒說完,左手腕被人拽住,她跌入一個帶着清冽氣息的懷抱裡。
夜風中。
他聲音極輕,是和扣住她肩膀力度完全相反的淡漠:“但既然是朋友,那麼一個重逢擁抱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