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别光我吃。你是剛睡醒不覺得,其實這都過了大半天。怎會不餓?”
“是嗎?”
石婵收起懷裡布包,轉頭順勢就着青桔的手吃了一口,目光劃過昏黃的窗,移到青桔身上時,不由得微微一頓。
聽聲音并沒什麼特别,但哪怕此刻屋中沒點燈,昏暗中仍能看出青桔眉眼間不同往日的異樣。
“青桔,你……”
擡手将對方舉在眼前的糕點接過來,石婵本能想問,但不等說出口就又閉上了嘴。
默了默,石婵認真看着早垂了眼,捏着糕餅不知在想些什麼的人,問道:
“是在擔心你爹娘再不容你?還是說,我爹和你說什麼了?”
并不大的聲音,卻好似驚醒了身邊并沒睡着的人。
“啊!沒,沒什麼!石叔隻是跟我聊了聊,說你這次下山會待多久,又大概會住在老宅的事兒。”
如果不是石婵一直盯着人看,幾乎就要漏看了青桔說着說着,突然毫無征兆濺落在手背的那一滴晶瑩溫熱的淚水。
她也不知為什麼,瞬間眼角也泛起酸冒起熱氣。
一把将人半圈在懷裡,輕輕拍着後背,用哄孩子似的口氣順着本心緩緩道:
“别怕,别怕。咱們一起長大,以後我能去哪兒,你若想,就一起來。我保證絕不食言!”
最後擲地有聲,铿锵有力的諾言仿佛投入湖心的碎石,激起漣漪朵朵,最終卻又歸于平靜。
就在石婵以為自己這番坦誠剖白,最終僅會迎來無聲的寂滅時,沒想到落水的回響竟從湖底湧起。
“真,真的?”
好在青桔被她半抱在懷裡,離得足夠近,哪怕隻是類似咕哝的一聲清淺追問,石婵也沒将之漏過。
“當然!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馬難追!”
“噗,你哪裡是什麼大丈夫?連女人都沒長成呢!羞~”
石婵見人終于恢複往日兩分利嘴,心底總算松了一口大氣,面上卻是不顯,隻嘴硬的一仰脖兒哼道:“人生在世,誰說英雄豪傑就隻能是男人來當?”
“大丈夫在這話裡,也不過就是英雄豪傑的代稱罷了。再說古來就有婦好大将,武周女皇,誰說女人就一定小了?等日後若有……”
“日後怎麼了?”
兩人正笑鬧成一團兒,門外突然傳來敲門聲并石海玉的詢問。
“咳,我請人煮了白粥,這便再去買些幹糧小菜,你們若想說笑就别在地上久坐。”
石海玉也沒進門兒,隻在門外囑咐妥當就準備轉身出門。心底倒是略略放心,自家閨女與吳家的姑娘似乎都好了不少,起碼比今早見到時都恢複了往日七八分。
石婵擡頭看了眼,被她在打鬧前眼疾手快,拎到床頭放好才幸免于難的一兜兒好吃的,又轉頭與青桔對視一眼。
兩人心有靈犀,一齊起身将自個收拾齊整的同時,邊沖門外招呼。
“爹不用忙,這裡還有好多糕餅,留着明日也失了香味兒,不如今晚将就吃吧。”
“石叔别出去置辦了,我去廚下看拾到個小菜,晚上本也吃不了多少。”
石婵聽得一愣後,一側頭就忍不住又笑又歎,道:“哎呀,你真要下廚?那我可太有口福了!”
但不等話說完,後腦勺就挨了一下。
“不知輕重,吳姑娘和你比傷勢隻多不少,隻重不輕,你也忍心讓她下廚!”
石婵被打的龇牙咧嘴,但卻也不真的生氣惱怒,隻笑着插科打诨。
“哪裡就真讓她去?不過是贊她廚藝,歎我的福氣。爹你也下手太重了,再這麼打下去不傻也要變傻的!”
石海玉卻隻回了自家閨女一記瞪眼,轉頭笑對吳青桔道:“你們坐吧,我剛看竈邊有幾壇鹹菜,與他們買些就是。”
三人依次坐在屋中八仙桌旁,一人捧了一碗熱粥,桌面上放了兩碟兒鹹菜,四五包糕餅。
雖說配的有些不倫不類,看不出是早食,還是茶點,但好在樣樣兒滋味都足——該甜的甜,該鹹的鹹,熱粥軟糯,下飯的小菜更别有一番清香脆爽,倒也令人吃的欣喜滿足。
水足飯飽,三人收拾妥當後,卻都不提早些安息的事。
或低頭默然坐在桌邊,或似睡非睡閉目養神,又或百無聊賴擺弄手邊的空茶盞,明明各有話說但又都不肯先于旁人開口。
靜默中,隐隐壓的人透不過氣的氛圍,直到石婵一不留意,手邊叮當一聲脆響才終于告罄。
“呃……”
石婵也是一驚。但對視上迅速集中在自個身上的目光,比之道歉或其他顧左右而言他的話,還不如……單刀直入?
對,擇日不如撞日,擇時不如撞時嘛!
隻頓了不到一息,石婵立刻接口道:“爹,我有話對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