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歲百六災年,天子夢萦故劍,王侯狼窺玉鼎,京中大寒,千裡積雪茫茫,薪柴勝金,路浮餓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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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一聲作響,洪英仰面望向冷月,迎着刀割似得雪片歎了口氣,眉發已凝霜冰。
關上房門,牢房内女子的呻吟哭喊聲也一道被關在門後。
他揣着袖筒一路穿行廊院,來到主子門前卻不敢進,先是在廊下烤了約一炷香的火,确認自己身上沒了寒氣,才敢換上一件棉袍進門。
屋外酷寒凍骨,屋内炭火霹剝作響,暖如春日。
“啟禀王爺,方才又昏過去了,這次用的是粗鹽,過了很久才醒,若是再審下去……恐怕就不行了。”
“骨頭真的有這麼硬?到現在還沒吐出半點消息?”
從榻中伸出一隻白淨瘦削的手挑開帳簾,随後露出一張少了些血色的淡漠面容。
隻消審視片刻簾外洪英的神色,便知他的言語并無誇大。
“屬下無能,先前并不知此女是個啞巴,一時失策先夾斷了她的手指,打到出了聲才知道她說不了話。”
顧元琛捧起侍女溫煎好的熱茶抿了一口,将披在身上的大氅緊了緊。
“上次審那個死士,用熱銅絲穿他的嘴,穿到第二根便什麼都交代了,而今為何不用——”
他不再給洪英申辯的機會,裹緊一身暖裘坐到小榻上,很快人就被帶了上來,綿軟軟落在屋内的毛毯上,幾乎沒有發出聲響。
顧元琛垂眸,女人身上被血浸染的條縷與鞭痕交疊,間或露出一絲細嫩的皮膚。
倒也算得上是豐腴處豐腴,纖細處纖細,真像是别有用心選出來的人。
他心中思忖着,不禁覺撫向自己右胸處的劍傷,抓起身下的絨毯,起身向前幾步丢在了女人身上,俯身細心包裹好,扳過她的臉仔細端詳。
“哦——”
顧元琛不禁失聲呢喃,這一下,他倒是明白了。
女人的年紀并不大,臉上雖遍布血污,依舊能看得出娟秀皮面,尤其是長了一雙清冽如冰雪的眼睛,許是因長時間鞭打意識遊離,用一種低伏柔弱的眼神看向顧元琛,下意識用身體追逐着他掌心帶來的一點點溫度。
顧元琛松手,她便又跌落在了地上
“把本王經常喝的藥給她嘗嘗。”
這句話,算是定下了她的生死嗎?
洪英雖震驚于顧元琛的反應,卻還是當下應聲,叫來人給她灌了一碗苦澀異常的湯藥,依照顧元琛的命令将她帶到火爐旁,尚未得幾時喘息,顧元琛叫來幾個女牢子,讓其餘人都退到了外堂。
“脫。”
這毫無憐惜的一個字才出口,女人便被剝得□□,卧在顧元琛給她的絨毯上掙紮着掩藏傷痕累累的身體。
女牢子回禀顧元琛,此女雖已非處子,卻無病疾,還算幹淨。
“幹淨。”
顧元琛回念了這兩個字,似是嗤笑,語氣中又有些嘲諷的意味,可是若看他的臉,便還是那病容未褪,容色涼薄的模樣。
“冷不冷,我來讓人幫你暖和一下吧。”
那女子眼中惶恐不安,可是因為不能說話,氣力枯竭,隻能發出絕望的嘤咛。
顧元琛卻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總算是露出了一抹堪稱陰冷的笑容。
“放心吧,本王不喜歡做那樣的事,本王手下的人更是愛惜幹淨的。”
他回到榻上,那女子便被拖了出去,所謂的暖和便是将她赤身扔在雪地裡,在刺骨的冰冷之中,皮肉僵木,知覺倒錯,肌理麻癢腫熱。
如此反複了幾次,女子身上每一寸肌膚都奇癢難耐,撐着身上的鞭痕隆起一條條流血的丘壑。
她哭了,幽幽的嗚咽聲灑在整個庭院,任是誰也心中暗生憐惜。
顧元琛似乎也是如此,這次他遲遲沒讓人将她拖出去,還将自己喝的熱羊乳分了她一半,命人不顧燒燙直灌入她喉中,饒有興緻地擦去她面頰上的淚痕,将她粘在臉上的碎發撥至耳後。
“真可憐,你們幫她把身體擦幹淨些吧,擦淨血污,也好敷藥換上一身幹淨衣服。”
這一次,他緩緩将女子的臉放下,故而不防她在自己掌心留下一滴清淚。
至于擦洗幹淨,便是用雪地裡瑩白的雪,敷在她的傷口上仔細揉搓,雖是帶走了傷口上的鹽粒,可是痛楚與生不如死的絕望并未消減半分。
顧元琛聽哭喊聲漸大,知道人要招了,讓人帶她進門披上絨毯,語氣似乎急迫了一些。
丢給她一支筆,她掙紮着起身,用手肘撐着身子向前攀了半步,啟唇露出貝齒含咬緊筆杆,在紙上歪歪斜斜寫下兩個字,姜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