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您醒了!”
香茵驚喜萬分,因禦醫說過,顧元琛的眼疾是因為疲累憂思所緻,若是今晚前能醒來,便無大礙,可是對上顧元琛渙散的目光,她心中的喜悅蕩然無存。
“王爺?”
香茵又喚了一聲,試探着用手靠近顧元琛的臉,以往的他目光冷厲,她不敢和他對視,這是頭一回,她能端坐在他身前,靜靜望着他的臉。
手指将要觸摸到他面頰的時候,顧元琛開口,輕聲說道:“我看不見了?香茵,何永春在哪裡?”
香茵如夢初醒,連忙起身去找何永春,顧元琛仰面躺下,擡起手臂向上,好像這樣就能觸及視野中那片朦胧的紗。
禦醫為他重新施針,換上了新的藥,可是那層紗卻還是在,即便他阖目落入黑暗裡。
“王爺近日來一定要小心安養,每日進補,切忌動怒用氣,少食少飲,也可讓這位夫人每日早午為王爺揉按穴位,想來半月之後,王爺的眼睛便能恢複如初,自然,微臣也會留在府中,每日為王爺診脈,确保王爺無虞。”
顧元琛微微颔首,直言問道:“本王是不是瞎了,你且說實話,本王絕不會怪罪。”
太醫連忙跪下請罪,說着些表決心的,定不遺餘力的話,讓顧元琛務必寬心,見不再追問,便汗涔涔被何永春送離開了。
屋内的沉默讓人心悸,香茵看着顧元琛彷徨的神色,忽然癡癡地勸說道:“王爺,您不要擔心,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即便真的有什麼,妾身與何公公會照料好您。”
顧元琛微微向她這邊轉了頭,香茵後知後覺,自己方才說的話是極為不妥的,跪在了顧元琛身前。
這些日子顧元琛不常出門,卧床安養的時候,香茵是嘗嘗陪伴在側的,日子久了,難免就會忘記了些什麼,譬如自己的身份。
“你沒什麼錯,”他輕聲道,空洞的目光通過聲音尋找香茵的身形,“你是喜歡這裡,還是喜歡京城?”
香茵不知他是何用意,怯怯地回答道:“妾身的家人都在京城,還是更喜歡京城一些。”
“好,那這些日子就多承蒙你照拂本王,待回京之後,本王會為你尋一個好人家,不必擔心陛下問起。”
“怎麼,你不願意嗎?”
香茵隻在心理歎息着,卻不知道為何顧元琛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一般,竟也直言詢問。
“妾身并非不願,隻是妾身也想侍奉照料王爺,陪伴王爺左右。”
“本王對你沒有男女之情,"顧元琛直言道,聲音卻比以往任何時候說話輕柔,“不能給你名分,不能給你寵愛,卻受你恩義,豈不是讓本王做無情無義之人?”
“不,不是的,香茵對王爺也并非男女之情,而是仰慕,男女之情是為兩相知意,是為夫妻……香茵仰慕王爺,所以想要留在王爺身邊,人在這世上何其單薄,終究要尋一志向,妾身不求一世安穩,但求從心,追随王爺,妾身甘之如饴。”
顧元琛打斷了她,靜靜說道:“正因你有情,本王才更不能留你……你也應知道,這世上需以情報情,本王對你無以為報,你年紀還小,還不懂……”
他說着便想起了姜眉,眼目便似被人剜去一般劇痛,香茵連忙上前,按照方才太醫說的辦法為他揉按眉心。
“王爺,您是不是因為那位姜姑娘憂心?是不是因為她,您不願留臣妾在身邊。”
“誰和你說的?”他語調微揚,卻并無愠怒之色。
“是做女紅時小瑩姑娘告知臣妾的,隻聽得大概,知道她是王爺的心上人。”
顧元琛沉了眸,自嘲一般地笑了笑,點了點頭。
香茵喉間一哽,借着燈花閃爍時,把眼裡噙着的淚無聲息地落下了。
“妾身明白了,一切都聽從王爺的安排。”
“你若不想走,本王也不會勉強,你可以一直和小瑩她們在一起在王府住下。”
便這樣,似乎什麼都沒有說,沒有答案,也沒有前路,香茵吹滅了燈燭,扶着顧元琛躺下,似乎一切如舊。
他還是沒有說什麼,香茵已經打算離開了,顧元琛卻忽然拉住了她的手,讓她坐在床邊,用手背托起她的下巴,在她的呼吸都要凝凍了的時候,再緩緩放開,仿若一塊輕薄的紗,撫過她的面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