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薄得像層窗戶紙,勉強摟住狂跳的心髒,海潮般的耳鳴襲來。
久安甯壓下心底的起伏,緊跟其後行禮,不卑不亢:“鳳栖山久安甯,見過師太。 ”
俯身瞬間,腦中迅速閃過無數事情,前世的,今生的……
淩真的出現好似現實的當頭棒喝,前世許多事情仿佛有了眉目,仔細探究,卻又像捋不出首尾的絲麻。
書室有關修界的書籍久安甯翻了個遍,對于諸子百家概況基本有個印象,天罡台淩真便是其中響當當的人物之一。
與正統宗門或是江湖散修不同,淩真介于二者之間。
她散修起家,坐鎮一方,遇上稀世良才也願點撥幾番,有緣者則可在她膝下繼續求學,無意者随君去留。
雖說無情道法門之下難出得道之人,但隻要能學個六七成,也能強過大半修界。
隻要心性堅定,未遭反噬,立足修界猶如探囊取物。
無情道一脈一度實力強勁,淩真功不可沒。
久安甯不知前世師無虞改修無情道的來龍去脈,隻聽當時江湖皆傳他僅用十年便得道,未枉天才盛名。
這一世拜其為師後,她猜想他獨自鑽研也不奇怪。
先前本就修的逍遙道,與無情道相差不遠,師無虞己身基礎和靈性極佳,改修對于他來說不是難事。
因此,她一度以為隻要不讓師無虞産生改修的想法,從源頭便能制止前世悲劇重演。
可如今,淩真來了。
莫非,前世是經她牽線搭橋,師無虞才走上無情道修行之路的?
若真是這樣,或許現下情景就是原本的契機。
久安甯心中默算着時間,發覺時間線剛好能對上,前世師無虞約莫在今年改修。
命運仍如前世安排進行,令她猛然意識到一件更可怕的事情。
這一年,她該死了。
心跳得更快了,如同要沖出皮肉。久安甯行過禮,無意識地退後一步,與師無虞站得更近。
分明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可現下她莫名慌亂,一股名叫不舍的情緒充斥全身。
久安甯忍不住回望,落入身後人的眼中,淺瞳倒映着強裝鎮定的少女。對方唇角牽起,示意她寬心。
師無虞一直注視着擋在自己身前的人,感知時間帶來的變化愈加清晰。
躲在身後攥他衣袍的,護在身前隔絕兇險的,都是同一個人。
淩真拂塵一揮,遠處山魈的屍體浮空,黑霧中剖出一枚血丹來至跟前,随後被她收入法器之中。
血丹乃是萬千生靈精華所在,高階妖獸往往通過吞噬低階妖獸壯大實力,修者也會采取獵殺靈獸的方式奪取稀有血丹,服下者修為多有長進。
這種原始殘忍的修行方式現多為修者所棄,主要出于麻煩且作用不大,比不得尋覓寶器提升修為快。
隻是淩真方才收下的這枚血丹,較尋常之物大不一樣,處處可疑,引得久安甯多看了幾眼。
“沾染了魔氣和人血,多帶有結印。”淩真看出她心中所想,眼神裡多了幾分欣賞,“倒像是有人特意煉的飼鬼,從什麼地方跑了出來。”
“陣法。”
惜字如金但一陣見血的答案一出,淩真與久安甯皆向師無虞投去目光。
前者滿眼欣慰,尚有“孺子可教也”之意,後者——呃,情緒複雜。
無意識掐手指的動作被眼神警告後,她開始蹂躏玄袍一角,這個舉動倒是得了師無虞默許。
淩真不知二人暗戳戳的互動,繼續沉聲開口,抛出一顆巨雷:“這類血丹,天罡台已收下百餘枚。”
已知的從陣法中逃竄而出的飼鬼便有百餘隻,這數量若是其冰山一角,那麼背後該是一個無比龐大的陣法,恐是要獻祭數以萬計的生靈。
“若隻是山魈之類的妖獸,倒也罷了。隻怕……”
“煉人。”
久安甯接過淩真未揭曉的話頭,答案簡潔卻精準。
淩真有些意外,開始認真打量此人。師徒二人并立一側,神情淡漠,像極了一個模子刻出的。
師無虞察覺到對方蠢蠢欲動的想法,上前一步:“情況複雜,從長計議為好,以免打草驚蛇。”
“那是自然。”
淩真自然知曉這類情況師無虞斷然早已注意到,今日她本是雲遊時碰巧遇上,奈何此隻山魈煉化不徹底,尚存了些狡黠。
她一路窮追堵截,轉眼竟到了鳳栖山脈附近。僅為一隻失智的山魈,此堂屬實不值得。
不過,淩真現在改主意了。她橫跨一步,打量的目光再次落到被人擋住的女修身上。
“散修天才收徒可當真是修界奇聞。今日難得一見,不跟我說點什麼嗎?”
這話自是讓師無虞介紹其徒弟,落在久安甯耳朵裡卻是兩人要叙舊了。
照兩人交談時的模樣,應是打過些交道,誰知道叙着叙着會不會就改修無情道了?!
少女當即緊張起來,攥衣袍的力度大了幾分,險些将站在身前一步的人拉退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