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了落腳住處簡單用餐後,久安甯換上夜行衣,在辛嶽城夜晚盛況開啟之際,悄無聲息自客棧窗戶翻了出去。
憑借白日時的記憶,她準确無誤來至一條喧嚣的巷子。
小心避開腳下的嘔吐物,久安甯摸進了巷子深處。
越往裡走,景象越發開闊。
最後竟成小巷發展成了偌大場地。
在辛嶽城,物像即為幻象,本就是生來用的,自然也可随意變幻。
因此,能自由穿梭辛嶽城之人,若非修為高深可識破法術,即是長期厮混于此且如魚得水。
久安甯兀自打量眼前輝煌建築。
地面上的是打罵聲相混雜的賭場,地下是人均心眼子比蜂窩多的黑市。
二者皆是富貴險中求之地,無數修士正是為此前來。
永如白晝的壁頂讓身處其内的人不知困倦,賺了虧,虧了賺,數個回合過去,收手時或已下了盤爛柯棋,永久留在了虛無之境。
久安甯對賭博賺靈石興趣不大,索性直接去了地下黑市。
除去晦暗光線,内裡布置同普通集市無異,兩側攤販如雲,賣着許多稀奇古怪的物件。
久安甯默默穿梭于人群之中,目光飛快掃過各類丹藥、法寶、符篆……
雖都比較感興趣,但一考慮到儲物袋裡為數不多的靈石,她突然又覺得不是很感興趣了。
期間久安甯倒是停留過靈器攤子,攤主是個面善的小夥,其“笑面虎”的外号她在入口處時便聽攤販們咒罵。
尖嘴猴腮,眼若銅鈴,這長相黑市應僅他一人了。
拗不過對方熱情邀約,久安甯挑了幾件順眼的靈器出來。
攤主立馬會來事兒地覆上靈紗以防觸手認主,方便她随意試用。
近些年來她對劍的興趣漸盛。
留在鳳栖山的那把不鳴長劍她時常将其取出,照着鳳栖劍譜一練就是一個下午。
久安甯目光僅在劍上多停留一瞬,攤主立馬覺察到她心意,如數家珍地介紹起了此劍來頭。
聽完來曆,應是除了價格挑不出什麼毛病。
本就是對方熱情在先,試一下手感也不會吃虧,于是久安甯果斷出手。
手指将碰劍柄之際,一道涼如冬夜寒冰的聲音幽幽響起,“摸了祂,你日後就不要再碰我了。”
折玉心裡氣得要死,偏生面上故作鎮定,幾乎要讓旁人誤以為祂真有同主人叫嚣的籌碼一般。
于是,在祂咬牙切齒的注視之下,久安甯伸出食指,在劍柄上來回碰了數次,“怎樣?”
折玉聲線變得顫抖,同她心語的音量也漸漸小去,“仗着我前主已逝,你就可勁兒折辱我罷了。”
久安甯:……
黯然神傷的眉眼,泫然欲泣的語氣,滿腹委屈的姿态。
這還是當初認主第一天隻差将她摔到咳血的折玉嗎?
“全天下又不是隻有你主人會死,誰都一樣。何況他是活膩了讨死。”
天底下吃撐了沒事找事去同天道大戰的,恐僅一人也。
折玉:……
話依舊淬滿了毒,心碎碎的,很安心。
久安甯心裡怼得折玉啞火,手裡卻是向攤主擡手捏指。
是示意無意交易的手勢。
她進來時觀察了數場交易,很快就将使用頻率最高的幾個手勢猜出了意思。
靈石不多,折玉又守着自己不許亂看其他靈器,久安甯隻好無聊地在黑市内轉悠起來,順帶思考起此次走圖參會的事情。
按照信物所顯示路線前去天劍宗,聽上去容易,做起來……似乎也挺容易。
一路以來都沒遇上能掀起風浪的妖物,于是她途徑各地時隻需略花精力便能完成任務。
除此之外,久安甯還額外幫一處婦孺較多的莊子完成了秋收大部分事宜。
關上糧倉的那刻,她突然想念起鳳家莊。
有歸終在,谷妖應惹不出亂子,如今收成較她小時少去太多,農活也不會太重,理應沒什麼好擔心的。
前些年鳳栖山萬物凋謝得厲害,玄崇子覺察不對,抽空重量了風水。
衆人這才得知鳳栖本就為貧瘠之地,先前或許隻是天時地利人和,過了經年舒服日子。
植被長勢喜人,物靈生龍活虎。
好在,這兩年很快好了起來。
雖趕不上先前,但也仍能讓鳳家莊年年豐收,過得下去日子。
沉心追憶之際,迎面突然跑來一道人影,若不是久安甯反應迅速,二人五髒六腑應是都要被撞移位。
來人未能幸運刹得住腳,直接絆倒在地。
如此窘态讓一介女流見去,還是在魚龍混雜的黑市裡,任誰都要惱羞成怒。
于是他怒氣沖沖起身,然後扭頭望見比他還高些的人影,滿腔怒火瞬間啞了。
他獨自嘟囔了句今天倒大黴,作勢悻悻離去之際,身後的人卻叫住了他。
男修轉身瞧見面如冰山的久安甯,努力擠出了個笑臉:“方才實在抱歉,在下今日出門未帶值錢物什,不然必定向少俠您賠罪了。”
說話間隙,他屢次瞥向久安甯身後,心裡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偏生又不敢聲張,害怕引來旁人關注。
“你兜裡這顆珠子怎麼賣?”
久安甯眼神落在男修腰間,即使遭衣衫阻擋,玉珠的光輝仍是難掩,足見其品質非凡。
順應黑市規矩,她給出相應靈石以作過手禮。
男修腦子轉得極快,暗地眼珠一轉,他手快接過靈石,順勢将珠子取出,送至久安甯手心供她細審。
玉珠觸至肌膚的瞬間,一股龐大力流自掌心鑽入身體,由經絡闖入心脈。
撞得久安甯面色瞬白,膝蓋險些承不住身子。
男修見此,心中更是堅定自己被人诓騙,曆經千辛萬苦得來的這顆平庸珠玉乃是邪物。
剛好遇上個能接下這爛攤子的,哪料還未報價就經這珠子來這一遭。
對方必定知曉方才是她看走眼了,哪還肯買下?
罷了,今日應是甩不掉這背時邪物了,大不了再被追殺幾日。
久安甯身襲黑衣,肌膚更顯白皙,此時珠子握在她掌心,迫使她不得已彎腰緩神,面色在旁人看來同死人無異。
男修本還在糾結是直接棄珠逃跑還是良心尚存取回邪物,遠處漸近的動靜入耳,已由不得他猶豫,遂果斷做出了選擇。
“我身上隻有這些靈石了,要不你賣……”
緩過神的久安甯擡頭,未說完的話随着消失的人影吞回肚中。
奇了怪了,方才還在這的。
躺在手心的珠子仍在不斷向身體湧入靈力,挺過起初那陣橫沖直撞打通經脈的痛感後,珠子裡的靈力入體要溫和得許多,如似暖流。
此物稀世難得,僅僅是不經意一瞥就讓她移不開眼,雖不知剛才那人是如何獲得此等珍寶,但都已身處黑市了,東西到手即是王道。
久安甯本還擔心對方獅子大開口,自己那點靈石完全不夠打牙祭,她都打定好若是講不下價格,就拿折玉作抵押。
折玉怒極:“你每次想這些事兒的時候可不可以避着點我?聽得到呢!!!”
白撿一大便宜,擱誰身上都要樂開花,久安甯亦是如此,返程的腳步都輕靈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