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兩眼一睜,看不到修真界的未來。”
祭靈澈一愣,這話竟然莫名的耳熟?
她看向那名說話的青衣女子。
那女修神色冷漠疏離,容顔卻清雅絕麗,不愧是公認的修仙界第一美人,真是漂亮得驚心動魄。
可與那張美麗的臉極不相稱的是她半死不活的氣質,臉色憔悴,病恹恹的,衰弱得幾乎不像是修仙之人,神情又懶洋洋的,好像就剩一口氣吊着一樣。
曲無霁目光移到那女修身上:“藍心,你有什麼話說?”
尹藍心懶洋洋:“我想說的剛才已經說完了,掌門師兄。”
在場一片寂靜,所有人屏息凝神看着,一聲也不敢出。
算無遺策尹藍心,此人精通算術,天命運數盡收眼底,語出成谶,要是别人說修真界要完,那必定被口水噴死,但尹藍心這麼說,卻無一人敢反駁。
祭靈澈看着尹藍心,多年沒見,一時有些恍惚,心道尹大神棍依舊是這副活人微死的德行,屬實是别具一格。
尹藍心忽然開始咳嗽,多年不見,她身體似乎更差勁了。
尹藍心把目光落到祭靈澈身上,與她對視片刻,她眸光很冷又很鋒利,掃得祭靈澈身上涼涼的。
此刻祭靈澈有一種被看穿了的心虛。
祭靈澈趕緊對曲無霁抱拳道:“不知師尊喚弟子們來有何貴幹?”
曲無霁冷冷盯着祭靈澈,說道:“有人叩天門。”
祭靈澈心中了然,所謂叩天門,就是無權無勢的凡人,借着黃金台試仙,從山腳下一步一叩頭,一級一級地爬上來,鮮血滿頭遍體鱗傷,來向仙盟伸冤求助。
山勢險要,又陣法精絕,肉體凡胎稍有疏忽就将死無葬身之地,叩天門者九死一生,若不是有天大的麻煩又實在無路可走,斷不會尋求此法。
蜀上錦一驚,說道:“那師尊的意思是?”
曲無霁道“那人已經爬行過半,體力難濟,命懸一線,你們二人看他到底有何難處,施以援手。”
祭靈澈與蜀上錦抱拳齊道:“弟子領命。”
那個清俊至極的青衣修士忽然微笑開口,如沐春風般:“師兄,事情若棘手,弟子們恐力不從心,不如清塵與之同去吧?”
那人祭靈澈識得,名為葉清塵,與曲無霁、尹藍心同為抱元真人坐下弟子,為人清和儒雅,又天資卓絕。
曲無霁點頭道:“那便有勞師弟了。”
尹藍心也開口道:“掌門師兄,藍心身體不好,不能久坐,便也先告辭了。”
衆人對尹藍心這樣遲到早退早已見怪不怪,何況,她能出席的時候都少之又少,此番黃金台試仙來觀賽,就已經是很給仙盟面子了。
……
葉清塵與尹藍心并肩出了辟邪寺,祭靈澈與蜀上錦跟在後面。
祭靈澈隻感覺自己的眼皮子直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總感覺這回黃金台試仙準沒好事。
正出神時,祭靈澈感到手背猛地一疼,隻見自己手背上的金印閃了閃。
這是什麼意思?
是她的好師尊在告訴她不要想着跑,不要動歪心思,為師時時刻刻都在盯着你!
祭靈恨恨地摁着手背,她現在就想把這個金印給剜下來。
隻聽葉清塵對尹藍心溫聲道:“席玉,你……近來可好?”
尹藍心直言不諱:“死不了。”
葉清塵笑道:“師妹,你這一走就是十數年,連我都見不到你……”
尹藍心:“雲遊雲遊,要是能被找到,還叫雲遊嗎?”
祭靈澈在他們身後聽着二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無論葉清塵說什麼,尹藍心都冷冷的。
忽然尹藍心停下腳步,回過頭來,看着祭靈澈,祭靈澈一怔:“師……師叔?”
尹藍心漂亮的眼睛注視着她,帶着幾分未蔔先知的神性,幽幽道:“咱們見過的。”
“而且還很熟。”
祭靈澈一愣,心中咆哮:不是吧,不是吧,我知道你會算,但在這揭我的底也太刺激了吧?
尹藍心又咳嗽了幾聲,聲音有些輕飄飄的:“你不記得我了?”
祭靈澈眼一閉心一橫,順嘴胡說:“啊……大概是前世有緣,今生再續吧。”
她這話一出口就感覺不太對,她擡起眼睛,見蜀上錦和葉清塵也在驚奇地看着她……
尹藍心冷冷看着祭靈澈,嘴角浮現一絲若有若無的笑,說道:“确實是前世有緣。”
說完她輕輕地咳嗽着,肩膀微微聳動,似乎馬上要咳出血來,葉清塵握住尹藍心冰涼的手腕,憂慮地看着她,說道:“你這身體……”
尹藍心止住他的話頭,然後懶懶一揖,帶着微笑:“師兄,藍心就先行一步,祝你們一切順利。”
她說完也不禦劍,而是穿過結界,慢悠悠地走下山去,過了好一會,也能聽到遠處輕輕地咳嗽聲。
祭靈澈有些神傷,想來是天妒英才,紅顔薄命,尹藍心的脈象不知何時已經虛到這般程度。
當年病孤亭論道,此人一語道破天機是何等的驚才絕豔。
她記得前世尹藍心跟她說過的最後一句話是:你,不得好死。
别說,真挺準的。
……
幾人來到半山腰,果真看到一個人正挂在峻嶺上,額頭上的鮮血順着鼻梁往下淌,血流到眼睛裡把眼白染得通紅,一個頭接一個頭地往下磕,他往上爬得很艱難,他所攀爬的這一側,并無人力鋪就的石階,修士們都是禦劍而上,此人卻硬生生地把草窠扒出一條路來。
祭靈澈站在蜀上錦的劍上,對那人說道:“喂,不用磕了,你的誠心仙盟已經知曉了!”
那人一驚,回過頭來,隻見幾人禦劍垂眸看着他,衣袂翩翩恍若真仙下凡,那男子一愣神,手一滑竟從山上翻落下去!
蜀上錦還沒反應過來,隻見一道青光猛地打出,卻又輕輕柔柔地包裹住那人,将他慢慢地托了起來,葉清塵當空而立,宛若神明,他柔聲道:“無須驚慌,有何苦處但說無妨。”
那人粗布麻衣,卻一雙眼睛堅毅雪亮,沾了血色,竟顯得愈發癫狂,他跪倒叩頭道:“仙家!救救鐵劍鎮吧!三日之後我們都會死啊——”
三日後,正是春擂開賽,祭靈澈微微眯起眼睛。
葉清塵愣了愣,随即沉靜道:“咱們下山去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