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遺憾,衛逾不知道是不是一門心思在鑽研如何出去找尋出口,竟然半點注意都沒分到她拿出了好些次、已經髒兮兮了、原本屬于他的帕子上。
雲漱月自讨沒勁,收起來,又不高興了。
衛逾覺得她的情緒比琮隐谷的天還奇怪,剛剛明明一臉高興——和她每次要作弄自己似的,現在卻又耷拉下來,像沒得到陽光的花骨朵。
“你在幻境中差點殺了我。”雲漱月冷不丁開口,質問。
衛逾好脾氣地回她:“那是假的,是幻象,在我那,你也差點要了我的命。”
雲漱月自然知道,那是那股霧氣動的手腳,但這實在不妨礙她埋怨衛逾,于是一股腦地繼續:“那你就沒有半點想殺我麼?我……”
她想說自己對衛逾的罪行罄竹難書,又覺得這樣講好像她自己也知道那是不對似的。于是又哽住了,歪過頭。
衛逾不知道她鬧什麼脾氣,他彎下腰,同人對視。
不得不說,衛逾的眼睛沉靜得如同一汪輕易見不得底的湖水,很輕易就叫人的心緒平靜下來。
雲漱月猛得這樣被他一看,覺得很奇怪,渾身好像都有點不自在,卻又說不上來,隻覺得手腳都有些發麻,動彈不得。
“我不會那樣做。”衛逾說,目光一瞬不瞬。
雲漱月避開他的目光,自己不知道為什麼從何而來有點心虛,隻是幹巴巴地說:“哦,我也不會殺你。”
“我知道。”衛逾很快地開口,語氣裡好像夾了什麼旁的情緒,雲漱月聽不出來,隻仿佛看到他翹了下嘴角,因為太快,反而看起來像雲漱月的錯覺。
她搖搖頭,不去想這些,卻心情也莫名好了一點,跟人邀功:“喂,我一下就識破了那個是幻象,你不要誇下我麼?”
早早出來在外頭等了她許久的衛逾:……
他又恢複了冷漠的表情,慢吞吞的“哦”了一聲,随便找了幾個詞誇她。
從這人嘴裡撬話比什麼都難,雲漱月也不為難自己,自顧自地說下去:“你不會對旁人動手——當然,更不……”
她想了想,把“不會對我動手”換成了“不敢對我動手”,聽起來終于舒服了一點。
衛逾一邊回應她,一邊提着劍朝前走,劍鋒劃在石上、樹根上,時而發出鈍鈍的響聲。
雲漱月踩他的影子走,自己跟自己玩得不亦樂乎,直到猛得撞上人挺直的脊背,肩胛骨膈得腦袋疼,才終于反應過來:“幹嘛突然停下啊?”
衛逾擡了擡自己的劍。
雲漱月也認真了幾分,踮起腳往前看了看——地上半點痕迹也無。
這一路他們一開始還可以憑借記憶走,後面越來越陌生,便一直都朝一個方向拐彎。
他的劍是上好的寒玉玄鐵練就的,在地上拖着走刻在石塊和樹根的痕迹輕易抹不去,可朝前和後看看,卻再不見一點兩人留的記号。
雲漱月氣息急促了幾瞬,看起來有點腦袋疼:“出不去了?不是吧?是不是那團黑霧動的手腳?”
“興許。”衛逾安撫地拍拍她,想了想,算是寬慰:“現在才晌午,等夜深了可以看看北鬥星。”
雲漱月猛點頭,剛要說什麼,四周忽然彌漫起黑霧,死氣沉沉的,要将她們盡數包裹籠罩起來。
那黑霧來勢洶洶,且有蔓延之勢,附着在植物葉莖、蒼天樹木上,鋪天蓋地地湧過來。
雲漱月眯起眼,被衛逾籠在身後,手中的調動靈力,催動劍氣蕩開那些來路不明的東西。
兩人都是個中翹楚,和這些惱人的黑霧打得有來有回,難分勝負。
深谷不知從何處,傳來一陣陡峭的狂風,動靜之大,要将那些樹木盡數拔起似的,黑霧更是有了可乘之機,順着風便朝兩人壓過來,無孔不入似的。
雲漱月覺得手腳都要被這些東西纏得動彈不得,氣得頭昏眼花,靈力差點用不出來。
她一擡眼,卻見衛逾那邊也不輕松,黑霧籠在他身上,他看起來還是沒什麼情緒,隻是眉目間已然有了半分虞氣,看起來也要忍不住了。
兩人手中的劍皆在發着铮铮清鳴,卻苦于受困于濃稠的霧氣,任由劍氣怎麼出去,都被吞湮得一幹二淨。
這霧氣也是奇怪,明明先前還除得掉,而且懼怕他們二人似的,這次卻仿佛和入了海的水似的,怎麼做的都清不幹淨。
一團霧氣爬上雲漱月的腿,叫她覺得惡心粘膩,仿佛碰到了泥沼一樣。
她不自覺皺眉,麻木地想:完了,又要被拉進幻境了。
等等……幻境?!
雲漱月隻覺得有什麼東西忽然打開了竅門。
“衛逾!”她高聲:“你是真的衛逾麼?”
衛逾被她突如其來的問話問的一頓,随即很快反應過來。
他艱難地擡起手中的劍,沒有理會粘着在上頭的霧氣。
雲漱月有樣學樣——沒辦法,她于破陣一事上确實不如衛逾,不然也不至于被他晚了那麼多才出幻境。
——絲毫不覺得是因為自己晚識破那是假的衛逾的雲大小姐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