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馨的出租屋裡,陽台上擺着一排肥胖的多肉。
陽台邊的水池下,一雙瓷白的手,浸在粉色的臉盆裡,泡沫完全覆蓋她的手背,在她的指尖流動。
女孩在沉思中愣了幾秒,後怕似的狠狠甩空腦海裡毫無邏輯的念頭,又撿起衣領,輕輕揉搓起來。
怎麼會!7年了,李素都沒有再夢到過那些不好的事。
可是昨晚從酒店逃走的李素,将自己塞進被子裡的李素,在夢裡哭泣的李素,又一次夢見了。
夢到被欺負的徐慎,永遠地垂着頭,夢到沒有站出來的自己,躲在角落裡哭。
“不能瞎想,不可能的,徐慎一定過的很好,嗯,比我更好!”李素自說自話,一遍遍地說服自己。
暗紅色的襯衫被她洗的潔淨清新,柔軟的綢料搭在手背,貼膚舒服。忙碌令李素的心情緩緩松開。
搓洗完了,又過了兩遍清水,李素拿了根寬肩加厚無痕晾衣架,将襯衫抖落好,晾了起來。
望着從男模那裡撿來的巨額襯衫,一件剛洗幹淨的“工服”,李素忍不住長長呼了一口氣。
“沒事哒沒事哒沒事哒,能降低一點損失是一點,錢砸進水裡還聽個響呢,現在洗幹淨了,誰看的出來是我撿的?反正沒人知道。我就穿!”
“嗡——”手機震動聲打斷了正絮絮叨叨的李素。
李素将手擦幹淨,轉過身拿起手機,看清是陸嘉意的頭像,又看了眼此刻的時間,她緩了一會兒,慢慢理順了想說的話。
“喂——”
“在家呢。”省去了寒暄與試探,李素懂事地回答了這通電話背後,彼此心照不宣的疑心,她補充道:“一個人。”
電話那頭,原本語氣急促的的陸嘉意反而沉默下來,她的嘴唇顫了顫,好一會兒,才透出一個獲救般的長呼。
後腳跟被磨的有些紅,陸嘉意幹脆坐在街頭,脫下高跟鞋,看着人來人往的上班族,動作遲鈍地揉了揉皺了一夜的眉頭,她借口道:“本來還擔心你睡過了頭,今天周五,别耽誤你上班。”
“是嗎……”電話另一端,緩緩傳來一聲難明的笑,笑意莫名地漫長,像是要将人的心放在鐵闆上,正反兩面各煎一會兒。
陸嘉意聽見李素說:“我沒碰他。——嘉意,别再像昨天那樣,将他推給我,也别推給任何朋友。”
“什麼?”陸嘉意一時沒反應過來。
“春绮睡的也是他嗎?”是質問,是提醒,另一端,李素的聲音帶着歎息之意,似乎很抱歉要将話講得這麼明白,又不得不講得這麼明白,“算了。你們怎麼玩歸你們的,總之,别‘賞’給我。”
似自知言辭難免紮人,李素頓了一秒,又故作混濁的,假模假式的鄭重說道:“我喜歡初男。幹淨。”
“初男啊——那很‘兇’哦。”陸嘉意咀嚼着這兩個字,忍不住笑了起來,不可思議地笑,稀奇古怪地笑。
她沒想到,一個晚上竟然不夠李素認出一個人?!可見,帶入錯誤答案,輸入錯誤的辯證方向,李素怎麼也得不出真相。
“啪嗒——”陸嘉意慶幸地掏出煙,悠哉給自己點了支,一時有恃無恐。本來不敢問,此刻反倒故意起來,她道:“你兩什麼時候分開的?”
一個很好回答的問題,隻需直說即可,可對面卻一反常态地沉默了起來。
陸嘉意叼着煙忘了吸,直到火星徹底暗下去,她望着染黑的煙頭,不禁有些糊塗,她不動聲色地問:“他沒來找我,你怎麼看?”
久久,對面才開口,李素提醒道:“你太在意了。嘉意,你看,你戳穿了你的謊言。”
“怎麼說?”陸嘉意的心裡咯噔一聲,指尖無意識地搓了搓,她混亂地重新點上煙,重重吸了一口,尼古丁沖進身體裡,她冷靜下來。
“你不是提醒我起床的鬧鐘,你是來尋找愛人的小美人魚。”李素的聲音很淡,仿佛早就知道,隻是此刻才痛定思痛地面對。
“我倒是無所謂,可你該對自己誠實一點。不如承認你喜歡的到底是誰。”李素蓋棺定論的語氣,風輕雲淡地傳來:“7年前……那天,你根本就不是跟人玩遊戲賭輸了對不對?”
陸嘉意沒想到李素會突如其來地提起,那段她們都曾避而不談的過往,陸嘉意也很肯定李素的一反常态,絕不是因為昨晚的玩樂已經突破了李素的底線。
這一刻,她莫名的心領神會。她很确信:李素夢到了徐慎,李素想念徐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