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深深掐進掌心。
情緒不斷地發酵,發酵,李素想到昨晚的酒局,想到張宥晴的擁抱,想到男模走去浴室的背影。
持久地隐忍,直到這一刻,才有了厭惡的情緒。
呸!
商務?社會商務的本質就是人類脫下文明,她根本不喜歡。
所以,“你适合做商務”,這算是什麼認可?可笑。
李素不需要這樣的引薦,她幾乎生理性地排斥。
“我們現在做的項目,全權交給你去負責,鄭總會帶你去認識其他的資本,去拉贊助,跑商務......”田辛還在針對新崗位介紹。
善于洞察的他,很快便發現李素對這些都不感興趣。
她已經走神了。兩眼發直,眉頭微皺。
田辛當機立斷,他敲了敲桌子,轉移話題道:“你對劇本有任何想法也可以提出來,我們會去實現的,李素,你依然在實現你的理想,隻是換了一種方式。”
“是嗎?是嗎?是嗎?”李素諷刺地反問,一聲比一聲凝重,每一句都有她的回答。
理想。李素的理想就是做編劇,寫下所有見聞,寫下對生活的啟示,給予人正向的、積極的能力。寫善,寫因,寫詩。
的确,在田辛的口吻裡,都是問世,結果都是一樣的。
可是......
“田總,所以,你想要留下我,不是因為我有才華,而是因為我的美麗還存在價值。”李素的語氣漸漸冷淡,她讪笑一聲,不再掩飾自己的情緒:“不出賣靈魂,出賣青春呗。你知不知道,現在的你,真的很像個皮條客。”
“哦。”被戳穿,被刺上幾句,田辛的笑意依然老練,他不痛不癢地撓了撓眉頭,依然是副氣定神閑的樣子。
仿佛被罵過很多次。盔甲太厚,百毒不侵。
田辛的語氣竟然還很平靜:“能感受到社會性别被認同,以及侮辱。何嘗不是一種幸運呢?你起碼不是一無是處。”
一無是處?這世上還有比這個詞更惡毒的嗎?
田辛有意地、鋒利地刺進了李素的内心。他堅信:人心啊,隻需要敲出一條裂縫,就能讓風雪吹進去,占據高地。
他斜眼看向李素,見她死死捏住扶手,一副極力忍着,克制自己想要給他一個耳光的模樣。
田辛聳聳肩,直言不諱道:“有捷徑為什麼不走?美麗也是一種資本啊,和寫作能力、創意天分是一樣的,不分高低貴賤。”
“你是真的很賤!”李素用她能想到的最惡毒的話回擊道:“你是不是還要告訴我,資圈能看上你的,你都爬過人家的床,這沒什麼。”
“哈哈。”田辛被逗樂了似的,舒暢地笑了起來,他擡起手,中指無意識地摩擦嘴唇,目光已經變得有些混濁。
田辛:“我可沒什麼床/上功夫能教你的,你臉皮太薄,自尊心太強,我做的,你做不來。”
三兩句,能戳人心死。
這才是田辛最真實的攻擊力。作為資深編劇,一個敏銳的,善于分辨人心的編劇,他很知道怎麼對付一個涉世未深的女孩。
李素的臉瞬間紅了,一副無名之火“騰”的燒了起來,揚起心底的灰燼。
她恨田辛!可是她也不否認他的攻擊,的确比她更成熟厲害。
她知道自己輸了。作為編劇,也作為李素。
幾番争吵,她沒有占一點便宜。她已經不想再繼續下去。
李素将眼鏡戴回去,面色冷硬道:“下周一就是我的last day。”
“呵。”這答案田辛不滿意,他厭惡地看了李素一眼,旁若無人地拿出手機回了幾條消息。
突然停下攻勢,也令李素摸不着頭腦,可見田辛不再糾纏,李素心頭沒由來地一松,她重新調整呼吸,緩緩地找回理智。
站起身,将凳子推回去,李素沒有特意打招呼,轉過身要出去。
手才搭上門把手,門剛好被拉開了,高大地影子投到身上,隐隐壓迫,李素擡頭看去,有一刹那地錯愕。
李素終于知道田辛在幹什麼了。隻是她沒想到,萬萬沒想到。
“老闆。”李素望着站在門口的鄭總。
“嗯。”鄭總看了一眼田辛,溫和與李素道:“要不要一起喝杯茶?白毫銀針,5年的老白茶,喝着還不錯的。”
什麼?李素指了指田辛,特意确認了一下。“我嗎?”
“嗯。”鄭庭點點頭,肯定道:“我不是來找他的。”
李素扯扯嘴角,笑得不太自然。
她的心裡升起一股奇異的情緒,明明自己四天前提出離職時,幾乎沒有任何障礙,可是才幾天的功夫啊,發生了什麼呢?
作為領導的田辛留她,現在公司的老闆也出來了,留她。——作為一個小蝦米一樣的角色,她沒想到能掀起這麼大的陣仗。
她回頭看了一眼田辛,見田辛站起身,朝鄭庭尴尬地笑了笑。
李素後知後覺,恍然大悟:原來她一直沒有真正理解田辛的那句“鄭總很喜歡你”。
不是職場上的欣賞,是男人對女人的欣賞。
“這個圈子很小的,無論你是否離開這裡,我們都會再見。”鄭庭的笑容溫和,“聊聊好嗎?給我一個機會。”
李素莫名想起昨晚飯局上,自己喝下的每一杯酒。每一杯都有很好的理由。
——其實田辛說的沒錯,她自己也知道,她很擅長讀人、商務,也很能忍耐。
一如這一刻,哪怕她不太舒服,她還是很給面子的,點點頭理所當然地笑道:“當然啦。鄭總,還得您手下留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