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微謠靜靜地看着他，無論遊意遲多麼想表現得安然無恙，自己突如其來的舉動還是讓他條件反射般地渾身發抖起來。

遊意遲緩慢地偏過頭，看向她。

那溫柔和緩完美無瑕的面具總算出現了絲絲裂縫。

“你……”

淩微謠隻是看着他，一言不發。

遊意遲深呼吸了好幾次，壓下刻在靈魂深處的憤怒和懼意，看着眼前的女子。

“那裡面沒有毒，如果你有些耐心，我會向你證實這一點。”

他的語氣裡透着委屈，淩微謠不想浪費時間去分辨這是真委屈還是裝的。

沒有意義。

她說：“我知道。”

遊意遲皺眉别開臉，似乎徹底冷靜了，“那你為什麼還這樣？”

“我不僅知道今天這碗裡沒有毒，我還知道你前幾日想送進來的那麼多食物裡都沒有毒。”

淩微謠說話的聲音很輕，她知道剛才的聲音瞞不過外面的人，銀燭和棉葉一定以為遊意遲又遭罪了。

她猜測遊意遲不會把什麼事情都跟棉葉說。

眼下讓他們誤以為這劣迹斑斑的郡主從來沒有改過過，隻是前幾日稍稍消停了些，也不錯。

遊意遲眼睫顫了顫，沒有逃過淩微謠的眼睛。

她說：“但我同樣知道，不久之後的某一天，你親手做的、送過來的某一種食物裡，一定被下了毒，就像你之前做的那樣。”

遊意遲嗤笑一聲，“你憑什麼……”

“就憑你剛才在發抖，現在聲音還不夠穩，連看着我的眼睛都做不到。”

遊意遲身體僵了僵，強迫自己看向眼前女子的雙眸。

平心而論，淩微謠的模樣是無可挑剔的，但姣好的面容也不能抹平她做過的惡，尤其是對他。

淩微謠跟他對視，沒過多久，遊意遲亂了呼吸率先移開目光。

看得出來他在盡力克制，但還是不行。

手指蜷縮在膝蓋上，輕輕顫抖着。

“你一心想要弄死我，有沒有想過，說不定我死了她就回來了。”

遊意遲呼吸一滞。

沉默良久，“我會殺她千次萬次。”

“你恐怕沒有那麼多機會。”

淩微謠輕輕歎了口氣，“你當她的家人是吃素的？再說了，你以為她回來不會對你有所防備嗎？”

她說：“我跟你說的是實話，我對你坦誠相待不是想給你機會了結我自己，隻有我在這個身體裡，你才能絕對安全。”

遊意遲紅着眼，表情有些猙獰。

淩微謠知道他冷靜下來了，“為什麼？”

她确實不明白遊意遲為什麼對搞死她這件事這麼執着。

“如果她回來了，我不會死，隻會比以前更加生不如死，你難道不知道？”

淩微謠剛要開口，遊意遲輕啟泛白的嘴唇，顫抖着聲音道：“我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而且……我根本不知道你是誰。”

“……”

這一點淩微謠倒是可以理解。

淩微謠咬唇思考了一會兒，道：“你有你的堅持，我有我的，我隻是想活下去，看來我們沒有辦法說服對方了。”

怎麼可能達成一緻呢。

一個想讓對方徹底死去，一個卻在想方設法要活下來。

遊意遲閉了閉眼睛，“你可以跟淩缙雲說，我認了。”

在沒見到“淩微謠”的這段時日，他反複思考了良久。

他認為淩微謠一見面就全盤托出跟他說了實話，即便是個遊魂，故事聽起來有些悚然，但怎麼看對方都是個有什麼說什麼沒心眼的小姑娘。

遊意遲沒想到自己會這麼容易被這個陌生的靈魂看透。

對方甚至已經知道之前對淩微謠下毒的人是他。

“你錯了。”

淩微謠這三個字一出，遊意遲茫然睜開雙眼。

聽到她說：“我不會告訴任何人，我願意再給你一次機會，隻要你不再跟我對着幹。”

遊意遲看着她。

淩微謠神色不變，語氣平穩。

“我明白你的心情，知道你的遭遇，所以願意給你第二次機會，但沒有第三次。遊意遲，我之前對你說的話依然有效，隻要有我在，我會保護你，不被再讓你受到傷害。我們可以相安無事地成為陌生人，如果有朝一日我消失了，她回來了，随你怎麼複仇。”

遊意遲蒼白的嘴唇微微顫抖，淩微謠長睫扇了扇。

“雖然能夠理解你的心情和恐懼，但是……遊意遲，有句話叫做‘冤有頭，債有主’，你難道沒聽說過？”

她微微歪了下腦袋，看着他問：“傷害你的另有其人，而在你眼前這個我，難道不是無辜的人嗎？”

遊意遲咬着嘴唇，遲遲沒有開口反駁。

但眼底浸滿了無法言說的複雜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