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書店對面的小店燈牌應聲閃爍,在地上的積水潭微微一蕩,拼出“霧崎”的漢字投影,江霁月才驚覺不知何時,外面已然下起了雨,細密的雨絲很快落在眼鏡鏡片上,讓她的視線有些模糊。
她望着水窪裡晃動的光斑,一時有些怔神,她不期然地想起自己曾經在某本古籍上看過的一句話:作為雙刃劍存在着的名字,是最短的咒,也是最溫柔的束縛。
明明不合時宜,江霁月還是沒忍住去想,霧崎這個名字,代表着什麼呢?他将自己的名字告訴了她,在此刻,這個行為的用意又是什麼?
分明應該是逃命的時刻,鬼使神差的,心中不曾因為這個叫霧崎的男人浮現多少危機感的江霁月轉身,隻覺頸間的玉佩灼燙得仿佛能在鎖骨上烙出印子,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身後夜風刮過,掀起額發,雨絲在睫毛上形成星芒,自己的眼眸不知何時變成了藍灰色——就像是星河的顔色。
“我叫……江霁月。”
不是她為自己取的任誰聽了都覺得很生草的日文名字——拓麻歌子,而是她的真名,江霁月。
江霁月聽見自己的聲音在夜風和細雨之中發顫,但不是懼怕和緊張的顫音,那種令自己都覺得陌生的頻率,仿佛是在和什麼跨越時空的東西同步震動。
交換姓名,對于彼此而言都有着不同的意義,隻是目前江霁月還不得而知,但是霧崎很清楚,當名字脫口而出的瞬間,他與她的命運線,就已經單方面地被他本人纏成了死結了。
木門吱吱呀呀地在江霁月的眼前關上,書店裡的霧崎并沒有繼續追上來,意外的是,書店老闆也沒有了動靜。
隔着門上的玻璃窗,江霁月看到霧崎微笑着站在原地看着她,身後的影子舒展成非人的姿态,他擡起右手,身後的書架突然砰的一聲紛紛傾倒,如多米諾骨牌一般。
無數書頁在空中飄舞,又簌簌落下,宛若漫天飛舞的花瓣,就在這樣的背景下,霧崎輕彈手指,幽藍色的光華從他的指尖流轉,在空中拼出了漢字。
那正是她的名字——江霁月,三個字在空中跳動着星辰一般的光芒。
這過于夢幻的一幕,令江霁月不自覺地退後幾步,細密的雨絲落在身上,令她意外地冷靜下來,那種對未知存在的恐懼也不知不覺消散許多。
本該令人顫栗的超現實場景,此刻竟然催生出奇異的安甯。
不知怎麼的,江霁月看着霧崎,鬼使神差地說了句:“順帶一提,我不喜歡櫻花。”
不知道對方有沒有聽見,也不在意對方會是什麼表現,反正說完這句話的江霁月轉身小跑離去,已經很晚了,再耽誤下去,就趕不上回去的地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