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老夫人道:“邬小娘子,别讓它去後面了,瞧着怪可憐的,就讓它和我們坐一車吧。”
大灰體格高大健壯,比一般的土狗都要大上一圈,更不用說是城裡富人養的那種趴兒狗了,初次見它的人難免會心生畏懼。
邬青葉自覺已經給莫夫人一行添麻煩了,也怕驚吓到老夫人,便不讓大灰與她們同乘一車,與莫夫人說過之後,隻讓大灰呆在放行李的馬車上。
沒想到謝老夫人會主動提出讓大灰與她們同乘,邬青葉不由驚喜:“真的嗎?”
謝老夫人笑道:“行李車裡又冷又黑,老讓它呆那裡面也怪可憐的,我瞧着它挺乖,尤其聽你的話,和我們坐一車,路上還能解解悶,一舉兩得不是挺好的。”
邬青葉便謝過老夫人,喚回大灰,帶它上了馬車。
馬車搖搖晃晃地行駛在官道上,時不時會被彈起,車上的人就都要被颠一下,連茶水都潑出來了。馬車便行駛不快,隻比步行稍微快上一點。
在别處走一天的路程,在塘州境内要多花兩三倍的時間。
莫夫人不由皺眉道:“塘州的郡守是怎麼當父母官的,饑民不知赈濟,生生把良民逼成流寇,就連官道也不好好整修,颠簸成這個樣子。”
莫夫人說的話,邬青葉有一半是聽不懂的,不過關于官道坑窪颠簸她是深有體會,一整天馬車坐下來,屁股都要颠麻了。
正說着話,她們忽然聽到了不同尋常的聲音。
先是前方不遠處的一聲呼哨,接着就在他們側後方更近的地方,響起了呼應的口哨聲。
車夫緊張得嗓門都變尖了,結結巴巴地道:“夫人,是流,流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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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寇将他們的馬車堵在中間,前進不得,後退不能。
車停下後,很快就圍上來二三十個漢子,個個兇神惡煞。二話不說便與莫夫人一行的護衛打了起來。
莫夫人吓得臉色煞白,渾身發抖,萬分後悔沒在兩州邊界處多停留幾日:“不是說流寇都被清剿了嗎?怎麼還能遇上?”
邬青葉沒說話,安撫了一下大灰,讓它保持安靜,接着便去摸座位底下的包袱。
塘州境内不甚太平,雖說官府出了剿匪成功的告示,為防萬一,她還是将弓箭随身帶着。
誰知馬車突然被什麼人撞上,發出“砰”一聲巨響,車身也随之震動,那隻包袱滑到了座位另一頭。
坐在邬青葉身邊的丫鬟尖叫一聲,死死抱住她大哭起來。邬青葉低喝了好幾聲叫她放開,她都充耳不聞,驚慌失措的時候力氣還格外大。
幸好大灰機靈,追着過去,将包袱叼了過來。
邬青葉解開外面的裹布,冷冷地道:“放開。”
丫鬟看清了她手中的獵弓,不由一驚,終于将她松開了。
然而這短短片刻之間,局面已經發生了變化。
莫夫人的車隊雖有護衛,卻隻是看家護院的莊丁,人數也少,震懾或是擊退個把小賊自然不是難事。卻哪兒能敵得過一大群殺紅了眼的兇悍流寇?
流寇們拿的雖然隻是農具,但多為鋤頭耙子鏟子這樣的長家夥,莊丁們用得多為鐵尺短鞭,反而束手束腳
雖然流寇也被打得頭破血流,但車隊護衛終是寡不敵衆,倒下好幾個,餘下的也都身上帶傷,統統被繳了械。
馬車外有片刻的安靜,随後便聽一道粗嘎的嗓門大聲道:“車上的人都下來,快點!不要拖拖拉拉,要是讓我看到一個敢留在車上的,就把你們統統都殺了!”
靠近車門邊的丫鬟正要下車,邬青葉阻止道:“别下去。”
丫鬟顫聲道:“可是,他說不下車的話就把我們統統殺了……”
邬青葉稍許掀開車簾一角,往外看着。
她說:“下去也會被殺。”說不定死得還更快。
那賊首身高體壯,濃眉絡腮胡,手中一對黝黑的鐵斧,有鮮血沿着斧刃不斷滴下。
從他左眼上方直到嘴角,有道長長的舊疤,左眼皮上也有道明顯的豁口,讓他的左眼比右眼要大上許多,看起來既古怪又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