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譚将手機息屏丢進兜裡,轉而看向趴在桌上化成一灘水、撈都撈不起來的阮歸晨。
先是幫他戴好毛線帽和圍巾,接着耐心地把羽絨服的拉鍊拉好,再三确認冷風不會順着寬松的領口灌入之後,才将人從椅子上拉起。
阮歸晨腦袋發沉,搖搖晃晃地耷拉着。
薛譚下意識想環住他的腰,手在空中懸滞半晌,最終還是上移,扶住了他的肩膀。
經紀人已早早在外面候車等待。
“薛……”他一愣,“薛譚?”
“阮歸晨喝多了。”薛譚說,“我送他回去。”
“行。”經紀人示意,“趕緊上來吧,外邊冷。”
*
阮歸晨的家在十三層,指紋鎖。
他意識昏沉得厲害,從電梯往房間門口這段路幾乎是被薛譚拖過去的。
薛譚剛站穩,那邊就晃晃悠悠墜了過來。
細軟蓬松的發絲蹭到臉頰的瞬間,薛譚一下僵在原地,鼻息間盡是阮歸晨洗發水的味道——一股山茶花混雜着紅石榴的清香。
很好聞。
“我……”薛譚頓了頓。
“我可能要碰一下你的手。”他說。
“抱歉。”
薛譚這人,不管什麼時候都能帶給人遊刃有餘的感覺,明明才二十歲,舉手投足間偏偏帶着經驗頗豐的氣定神閑。
就像很多人喜歡看高嶺之花堕入泥潭。
阮歸晨也很想看看這小屁孩翻車是什麼模樣。
可惜他現在醉得太厲害。
不然他就可以見識到,此時此刻的薛譚,是如何從臉紅到耳根又紅到脖頸,重如擂鼓的心跳,又是如何持續加速到劇烈澎湃。
而這,僅僅是因為碰了下他的手。
薛譚費了相當大的力氣,才把阮歸晨送進卧室。
确保阮歸晨的被子蓋得嚴嚴實實後,才從卧室退出來,然後穿着件毛衣,雙手插兜,杵在陽台上吹冷風。
“别像變.态一樣。”他擰起眉頭。
冬夜的寒風吹在臉上宛如刀割。
臉上的熱潮退卻後,薛譚準備回房間給阮歸晨煮點醒酒湯放保溫桶,隻是才轉過身,又想起什麼似的頓住。
他垂下眼,默默看向剛才碰過阮歸晨的手。
兩秒後,舉起來聞了聞。
……
“别像變.态一樣。”薛譚頭疼閉眼。
再吹會兒吧。
他故作鎮定地轉過身。
依舊穿着毛衣,依舊雙手插兜。
薛譚依舊是薛譚,沒有變成畜.生。
*
阮歸晨的家很大。
客廳正中央立着一塊巨大的畫闆,上面是一副潦草的草圖,還沒畫完,旁邊散落着長短不一的鉛筆,橡皮滾落在地上。
靠牆得是一面開放式展櫃,擺放着各式各樣的照片——有大學畢業的、有研究生時期去外國交換學習的、有假期間跟着社團一起去鄉村支教的……
很多。
薛譚看了一會。
接着,取下了阮歸晨的大學畢業照。
照片裡的阮歸晨笑得很開心,整個人沐浴在陽光下,額前的發絲被風吹得微微撩起,兩眼彎彎,露出一排整齊的皓齒。
就是學士帽上的穗禾偏了點。
薛譚伸出手指,隔着照片幫他撥正。
“好久不見。”
薛譚将照片放回原處。
到家的時候是十二點半,醒酒湯煮完已經是淩晨一點,窗外一片寂靜,四處泛着空蕩的聲音。
薛譚将保溫桶放在桌上,又找了張A4紙,咬着筆帽“刷拉”寫下幾行字:
醒酒湯,醒了記得喝。
——by一個帥哥。
“啪——!”
玻璃被打碎的聲音。
薛譚手一哆嗦,差點給紙戳破。
他反應了一會,接着步履匆忙地闖進阮歸晨的卧室。
“嘭”的一聲後,門被猛地推開。
下.半.身趴在床上蓋着被子、上半身在用手爬來爬去撿拾碎片的阮歸晨:“………………”
薛譚:“……需要幫忙嗎?”
阮歸晨憋得臉通紅,“嗖”一下縮回去。
薛譚蹲在地上開始收拾。
好尴尬……
怎麼家裡還有人啊。
阮歸晨懊惱地把腦袋蒙進被子。
其實我剛才是在練五禽戲哈哈哈說出來你信嗎不信是吧那我在心裡說。
不對,這是我家。
我家為什麼會有人?!
阮歸晨機警地露出雙眼睛觀察。
“你喝多了。”薛譚頭也沒擡便精準識别他的内心活動,“我送你回來的。”
“哦……”阮歸晨很好騙地相信了,“謝謝。”
薛譚把碎片整理進垃圾袋,又在上面寫了“内含玻璃”,最後去廚房給阮歸晨倒了杯溫開水,回來後發現阮歸晨還在盯自己。
“怎麼了?”他問。
“沒怎麼……”阮歸晨疲倦地耷拉下腦袋,整張臉埋在被子裡,悶聲道,“就是突然感覺你有點眼熟。”
短暫的沉默後,他略微擡眸:“我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
一句話,直接令眼前的人怔住了。
薛譚似乎沒想過能從他嘴裡聽到這句話。
片刻前的從容平靜一下褪去,徒留那雙眼睛還在固執地看向他,即便努力克制了自己的情緒,眼中的期盼和熾熱依舊難掩分毫。
“你……”
“記起來了?”
薛譚不自覺靠近,壓迫性十足地俯下身,跟阮歸晨保持平視。
阮歸晨被他突如其來的真摯弄得有點手足無措。
這下好了,就算記不起來也被架上去了。
可明明很眼熟啊,是誰來着,是誰……
——啊!
阮歸晨恍然。
“嫂子弟!”他一拍腦袋。
薛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