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寶看兩眼就不盯着,隻看女兒鼓鼓的臉:“餓壞了?你還想吃什麼,爸給你去買。”
林語晨咽下食物,眼裡也濕漉漉:“好久沒吃這麼好吃的東西,特别想吃媽媽做的蔥香煎蛋。”
林蘭香輕輕地拍在她的肩頭:“等天亮,媽就給你做。”
“嗯。爸媽一點沒變,好像……變白變胖了。”林語晨細細地觀察爸媽,“比照片裡漂亮。”
“呵,”林蘭香坐她旁邊,輕輕地撫摸她那肚子,“告訴媽,是不是年前你出去買年貨時候的事?”
“嗯……”林語晨紅着臉點頭,“别怪他,我主動。”
林蘭香就知道是這麼回事,長出口氣:“不怪有歸,怪你啊?懷孩子能是一個人辦成的事嗎?
你知道懷孩子的辛苦嗎?在異國他鄉,你還上學呢!同學怎麼看你,室友怎麼想?若你有個三長兩短,你讓我和你爸下輩子怎麼過?”
“媽!”林語晨有些吃力地攬住林蘭香。
異國他鄉,夜深人靜的時候,肚子翻湧的時候,她也忍不住偷偷哭過。
“一開始确實挺辛苦,激素不穩定的時候,我還偷偷哭。但是,我一想起你,就什麼都不怕。”
林大寶蹙眉:“咋說啊?你媽還能幫你扛啊。”
林蘭香卻懂女兒的意思,睨向林大寶:“我懷她、生她的時候你在身邊嗎?你在部隊。沈嫂子苦大半輩子,一直過不去這份辛苦。為什麼?不就是女人千辛萬苦懷你們的孩子,而你們人在哪裡?”
林大寶委屈:“我……保家衛國呢。”
“我怪你嗎?”林蘭香拉住林語晨幫忙抹淚的手,掏出手巾擦淚,“傻丫頭,知道媽得這份辛苦,怎麼就不想着避開?”
林語晨軟軟地靠在她的肩頭:“不避。因為我為爸媽自豪,為這個孩子的父親驕傲。所以,你不要怪我們啦。媽……”
林蘭香扶起女兒的腦袋,疼惜的眼神責怪的語氣:“我怪你和有歸啦?”
“沒有!媽!”林語晨趕緊哄上,朝林爸眨眼。
阿香同志自從林大寶退伍後就挺能“作”。
林大寶趕緊應和:“是啊是啊,全是我和有歸的錯。語晨,趕緊上床躺着呢。”
“我……”林語晨拒絕,都睡大半天啦。
林蘭香長出口氣:“現在是半夜,确實該睡覺。不然,白天就要睡了。”
林語晨拗不過他們,依言躺回床上。
單人病房,病床1.5米,夠兩人睡,另外還有單獨陪護的床。
她拉林蘭香的手躺下,本以為會睡不着,卻意外很快入睡,打起不輕不重的憨聲。
林蘭香帶有細細皺紋的臉上露出心痛的表情。
這孩子以前哪裡會打鼾,自小身體就不怎麼好,時不時會生個小病。
她摸着女兒的臉頰和手臂,心裡又疼上。除這張臉外,手臂和身體都瘦成什麼樣兒,全是骨頭。
林大寶輕輕地拍在妻子的肩頭安慰,小聲說:“你陪她睡一會吧。我去護士站問問她的情況,再回來陪你守夜。”
林蘭香點頭,抱緊女兒打起盹。
*
趙有歸下飛機後馬不停蹄趕往市一院。
他來的時候病房裡的一家人正有說有笑,沒看到人就聽到軟綿綿的笑聲,像一道安撫的藥劑,讓他一直飄在天上的心瞬間落地。
林大寶率先發現沖進門的男人,起身喊:“有歸,你到了。”
“林叔。”趙有歸輕吐口氣,快步走上前,與那個沐浴深秋陽光的女人對上眼。
三步并兩步,他一把抱住柔柔帶笑的林語晨。
“有歸哥!”
他緊緊地擁住她,小心地不碰到她的肚子,貼靠在她的頸項,吸取仿佛生命陽光般活着、存在的安心氣息。
這刻,他被踏實落地的滿足感完全征服。
——隻要她平安,無論她做什麼都可以。
林蘭香在一旁看着兩人,千言萬語的責怪都消弭于這刻,被林大寶拉出病房。
林語晨輕輕地推下趙有歸,柔聲說:“有歸哥,這都深秋,怎麼一股汗味?”
“熏到你了?”趙有歸放開她,溫柔小心地撫摸她的鬓發,深邃的眸光裡是溢出柔情,“孩子,鬧你嗎?”
林語晨輕輕地搖頭,主動擁住他的手臂,沒法環抱,肚子會頂着兩人:“有歸哥,對不起啊。”
趙有歸輕輕地拍在她的手背,緊緊地握住她微熱的雙手,滿腹感情被一點點柔情吞噬,繼而填滿心頭。
“應該是我說對不起。我沒照顧好你和孩子。”
擁抱時她單薄的後背、瘦削的肩頭、手臂,語晨在國外一定吃不好睡不好,異常辛苦。
“嬸子的事……我很難過,沒在你身邊陪着你。”林語晨抿緊唇,輕柔地看去,希望彼此交握的手能給與對方有力的支持。
兩人沒有見面前會覺懷疑彼此是不是會陌生、尴尬。
然而,相見後,那些過渡般的信像一面熟悉彼此的鏡子,深深地刻畫着對方的模樣。
彼此不僅一點都不尴尬、不陌生,隻有滿到溢出來的期待和眷戀。
趙有歸搖頭,平靜地沉默。
“淳于芳幫我查到嬸子是心梗、意外過世。爸媽也是這個說辭,但我年前看到她的狀态很好。你們是不是有什麼事瞞着我?”
趙有歸扯起笑臉,俯下身貼靠在她的肚子,感受小生命的力量:“寶寶,我是爸爸。”肚子裡的小寶貝回應般踢了下語晨。
“啊,她踢我。”林語晨知道他有心岔開話題,依舊沒有放過這事,“與楚邵有關嗎?”
若不是同楚邵有關,趙有歸不會把林爸林媽一起接去海市暫住。
趙有歸頓了頓,輕輕地撫摸她的肚子:“語晨,現在最重要要的事是安心把孩子平安生下來。至于其它事,我會處理。”
所以,沈嬸子過世不是意外!
林語晨瞬間明白這點:“林飛成?”
“不是。”趙有歸又忍不住貼上她的肚子,感受着薄薄肚皮後得生命顫動。
若是沈秋霞還活着,她該多高興要做奶奶。
林語晨撫摸他短利的頭發,輕輕地順着它們:“所以,到底是誰?”
趙有歸直起身,捧着她的臉,注視她柔亮的眼神,深情說:“不論是誰,那都是警察該做的工作。”
“有歸哥!”林語晨要争論,不妨他親在額頭,又順鼻尖親在唇角,忍不住後仰迎合他,卻咽下本要問的話。
趙有歸放開她後輕輕地笑着:“語晨,你和孩子平平安安,真好,謝謝你。”
“……”林語晨悶悶地捶在他的肩頭,“不想理你,非得自己扛着嗎?”
趙有歸想說句咱兩八斤八兩,忍不住笑搖頭。
“不行。你不理我,我就……纏到你理我。”咧大嘴,笑得又憨又真誠,“醫生說距離生産還有多久?”
“這兩天吧,說不上來具體的時間,肚子偶爾有點點痛,但不明顯。”林語晨輕聲說,“有歸哥,答應我,以後不要一個人抗事。即使我幫不了你,也想聽你說說話,幫你分擔你的困難。
我害你停職,你一定很難吧。以咱們這種農村出來的身份,你能轉入海市工作一定付出不少代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