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蟬鳴中,有人握住她冰涼的手,一點點解開勒進她掌中的塑料繩,小心取下了菜刀。
“哎呀,手都勒青了,你很害怕吧?”
她擡起眼,深褐色眼珠麻木地望向那張年輕面龐,屬于一個年輕的短發女警察。
女警察鼻尖有一顆細小的紅痣,随着她講話微微晃動,好像針紮進又帶出的一滴血。
她雙手揉着越洱冰涼的右掌:“好孩子,你真勇敢,你保護了自己……”
阻斷的血液沖向開放的指尖血管,越洱手很麻。
女警柔軟掌心的熱度熨帖到她小手中,她對着她的臉,毫無形象地哭嚎起來。
12歲的越洱,就是那天夜晚,發現了異乎尋常的法力。
*
27歲的越洱,坐在租來的房子中間,120塊的二手沙發跟着她搬了一個又一個家。
她聽見勞山風說:你會留下來的;
她看到邊鋒望着她:我們會留下來的。
14000塊,比她以前到手最高的工資還要多很多。
可以帶小狗去買很多很多肉幹和香腸,可以晚上多吹幾小時風扇。
可以放心約包子吃飯,不用提前擔心錢不夠,不用在包子說“我來我來”時隻好靜靜站在旁邊。
可以從今天開始就一點一滴存錢。
她不夠好,但是生活在變好。
越洱還是不死心地補充一句:“真的,山風,真有那天,我什麼髒活累活都能幹!”
勞山風笑了,沖她點點頭。
邊鋒本想說:那我也去事務所。
可他想到,6月轉正考核時,如若真是出意外,他能追随越洱嗎?
他不能,他一定要轉正,否則這次來法力部就毫無意義。
否則以後不會再有機會進法力部内部調查。
山風回家了,邊沁也得回去換衣服,明天上班。
“越姐,你去我家睡吧,萬一這幾天越莫管找上門呢。”
越洱搖頭道:“他不會的,該來的也躲不掉。”
“那、那,要不我哥哥守在這兒?有個幫手。”
邊鋒忙舉手稱是,卻聽越洱笑着說:“你們都回家休息,邊鋒送你回去吧,我擔心路上……越莫管見過你了。”
邊鋒道:“你和我一起送邊沁回去,現在最好别一個人。”
“别忘了我有法力……”
“那怎麼了,别忘了雇傭殺手也有法力。”
“……”
黑市上,找個修真的殺手不難。
這些修真者,有的常年在法力部通緝榜上,來去無蹤、無所屌謂;有的專修魔道,早已斷開蹤絲,法力部能奈何?
隻有需要正常工作生活的修真者,才處處受制。
越洱也不會盲目自信到以為自己能敵過這些神秘“來客”。
看來小狗在包子那裡最安全,她不再糾結,鎖上門和邊家兄妹出去了。
夜晚九點,外頭還很熱鬧,支起的塑料傘和宵夜攤,吊着一盞盞燈火。
半空中偶爾低低略過鳥人巡邏者,他們仨掃碼開共享單車。
沒人想飛,也不想閃現,不想坐地鐵。
溫和的夜,舍不得錯過晚風。
一人一輛單車,邊鋒朝天上的鳥人招手,隻有身邊二人聽見他說:“都說鳥是直腸子,幸好鳥人不是。”
邊沁:“……”
越洱:“……”
一段長長的下坡路,空空蕩蕩,柏油道上鋪滿藍花楹掉落的紫藍色花瓣,在暗夜裡,整條道路好似深海裡蟄伏的藍環怪魚皮。
他們騎着車往下沖,越洱放開了手,由緩坡帶着車和她滑下去。
邊沁叫喳喳地張開雙腿,也放開左手,右手招展在風中:“嗚哇~哇!”
隻有邊鋒,牢牢抓着單車把手,還一臉視死如歸,仿佛怕單車沖快了帶翻他。
在邊沁鈴铛般的笑聲中,邊鋒喊道:“你們懂不懂道路交通安全?死老表!非主流!”
“哈哈哈哈哈哈——”
邊沁到了,腳撐着地回轉看他:“膽小鬼,這裡封閉的,不敢就說不敢,略略略。”
停在一排藍花楹樹下,越洱抱着手臂笑看邊鋒。
看他規規矩矩半捏着手刹,慢到單車歪歪扭扭差點平衡不了。
越洱轉頭對邊沁說:“看吧,我就說别擔心你哥哥,他可愛惜生命了。”
邊沁笑得要死,隻聽邊鋒越來越近的聲音喊道:“你倆說我什麼壞話呢?當心我告交警了哈。”
“沒什麼,說你肯定能活到二百歲。”
最後這一截平路,邊鋒腳蹬得飛起,沖向妹妹,作勢要車毀人亡。
邊沁煩得叫一嗓子,好像一隻炸毛的貓。
車速果然降下來:“好了,推車上去吧。”
……
封閉道路,滑下來純玩的。
月光下,三個苦哈哈的身影又推着車上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