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受白日影響,夜裡打坐的時候,姑若遺進入了一個夢境。
她隻身走入濃霧之中,周遭一片漆黑,她不知身在何處,下意識去摸無往生,卻發現身側并無佩劍。
黑暗裡傳來嗡嗡的聲音,她閉目辨别,竟像是她的無往生所發。
“這是夢。”姑若遺很清楚,卻醒不過來。
她也不再掙紮,繼續向聲音的方向走去。
劍風越來越烈,縱是在黑暗中,她也能清楚“看”到這些招式——因為她已經練過十萬百萬次。
是豔陽劍第五式。
無往生和豔陽劍,練劍的人是誰,不需多言。
她竟夢到了她自己。
姑若遺細細分辨,劍招明明是一樣的,自己卻不像自己。
她說不清這種感覺。就好像你在照鏡子,卻發現鏡中人的表情和你不同。對于劍,她一向敏銳,明明“她”該劈的時候劈了,該點的時候點了。
“力道不一樣。”她自語道。
“情緒也不一樣。”
那人的劍裡殺氣不足,卻有一點她無法分辨的膩膩歪歪的東西。
“她”的劍,不隻是誅魔,也不隻是殺戮。
她想的入神,冷不丁一個清冽男聲傳來,“歇一歇吧,我累了。”
她竟沒能察覺到這個人,他的呼吸很微弱,隻靜靜守在一旁,沒發出一點聲音。她突然意識到,“他”陪“她”很久了。
“她”默許“他”的存在,而且習以為常。
“她”竟真的收了劍,兩人默默走到一處,又隐于黑暗之中,一切便歸于平靜。
夢境結束,醒來沒費什麼力氣。姑若遺睜開眼,外面已有了朦胧天光。
她竟在這夢裡待了一夜。
從夢裡出來,她的胸口像被剜去了一個大洞,總想用什麼填補進去,可是到底該用什麼填補,她卻一點想法也沒有。活了這麼久,她很少如此迷茫。
坐着發了會呆,聽到外面傳來馮玉柔歡快的聲音,“師姐,今日武鬥大比,你要不要去看看?”
大比與每個人都有關系,最下面的外山雜役考校經書背誦,厲害些的外門弟子試驗運用理解。再往上就是地甯峰的内門弟子,因有的還在練習引氣入體,厲害些的卻已經築基,修行進度大有不同,要麻煩些,分文鬥和武鬥兩輪考核。
總的來說,所有人都要應對,但到底隻是幾個人的機緣,大部分人混了個熱鬧。
比如餘多多,已經磕磕絆絆過了經書考校,保住了自己内山養護靈草的職務,就開始跟着到處打聽閑事,以沖淡司馬熹微失蹤對他造成的經濟和心理雙重打擊。
隻有在石頭面前才流露出他的憂傷,咬着從田間順走的靈草,含糊着說:“我應該等不到下次大比就要下山了。還是你好啊,再過十次大比也是這個樣子。”
在他眼裡,人會老,石頭不會。所以說什麼衆生平等,壓根就不可能,明明石頭精怪天然就比三界生物高了一個等級。
石頭卻搖搖頭,“天若有情天亦老,何況一顆石頭。”
餘多多聞言震驚地瞪大了眼睛,差點讓靈草充沛的汁水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