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得意馬蹄疾,這個是我最近的心理寫照。
我最近的考試成績出來了。紀老師特地把我叫到辦公室,笑呵呵地誇我半天,最後說:“照這股勁頭,進一中的全優班肯定是沒太大問題的。”
北川一中是全市教育資源和教學環境最好的高中,甚至是曆史上一位知名偉人的母校。
因此,北川一中的全優班更是衆多學子和其家長可望不可即的夢。我們學校年級前五十可以進,一直穩定在前二十的便能進全優班。
似乎隻要能考進去,你的人生就是一片風光。如果考不上,那北川一中将成為你心裡若有若無的遺憾,總有點不得勁兒。
對此我爸嗤笑一聲:“屁。你的人生風光與否是由上不上全優班決定的?完蛋。”
我媽立馬警告他,讓他注意點自己的言行舉止。
于是他一下收斂了臉上諷刺笑意,正兒八經地同我講:“不能自已決定風光與否的人生,才是真的完蛋了。”
我媽點點頭,一邊嗑瓜子一邊說:“能進全優班固然好,但真正的想法還是取決于阿許你自己。”
“能讓你感到風光的,隻有你自己。”
這句話順理成章地被我寫進了日記本。
與此同時,春季運動會也陸陸續續地舉辦起來。聊起這個的時候我們正在上自習,看自習的老師又管的不嚴,教室裡一直有着音量适中的嗡嗡聲。
一貫消息靈通的方桐羽輕拍桌子,轉頭和我們講:“你們知道嗎……”
話說一半又偏偏停下,搖頭晃腦說讓我們猜。
楊譽佳正照着小鏡子,看他那裝神弄鬼勁兒非常的不順眼,直接開麥:“你要是再不說,我可就說了啊。”
方桐羽立馬慫了,“姐,姐我錯了,您先歇會兒。”
楊譽佳哼了一聲,勉為其難地給他一個面子。
方桐羽咳咳兩聲。我們周邊的同學全部放下手上的動作,側耳傾聽。局部一安靜,其他部分的同學也下意識安靜,最後教室裡徹底安靜。
就連老師都詫異地擡頭看了眼。
同學們也面面相觑,竊竊私語起來,“咋了?領導來了?”“不知道啊,為啥突然安靜下來了?”
最後所有人都看向了方桐羽。
方桐羽一時都不知道該看誰,嘗試性張張嘴又閉上,眼神飄忽不定。楊譽佳看笑話看了個飽,捂着嘴噗噗笑。方桐羽臉都紅透了,硬撐着磕磕巴巴地講:“嗨呀,不就是,不就是運動會和百日誓師合并在一起了嗎!”
講台上是地理老師,挺年輕的一小夥子,笑着隔空點了點方桐羽:“呦,消息挺靈通啊?晚飯前剛開的會。”
教室裡一下炸開了鍋。
“啊?為啥這倆合并在一起?”
我校算是北川市一衆初中的強優校,因此校區夠大。三個年級分成兩棟樓,初三的單獨在一棟,離我們有點兒距離,還有獨立專用操場。
我對初三那些人印象不深,隻聽旁人你一嘴我一嘴的讨論過。什麼初三有混社會的啦、初三誰誰誰長得可好看,是我們班哪個同學的前任、聽說有個人學習特别好,有望拿下今年的市狀元。
我撐着下巴聽他們叽叽喳喳地讨論。夏崇理在旁邊不動聲色,偷偷摸摸在桌下打遊戲。
提起夏崇理,我和他的确關系變好了些。偶爾我們會随意扯幾個話題來聊,不過很多時候總是他莫名其妙的不說話了。
但好消息是,他說話的時間和字數都越來越多了。話題也集中在二次元文化上。
隻是有時候,他也會不經意地透露出一點點,關于他自己的事情。
真的隻是一點點。比如很喜歡吃魚。因為上次我帶了小零食來學校,我在大課間的時候拿出來一個小魚幹,舔了舔唇正準備撕開包裝時,感覺一道尖剌似的目光将香味挑走了。
我轉頭看過去,夏崇理正把目光随意的放在政治課本上。
我看着小魚幹。
再猛地一轉頭,夏崇理視線甚至沒來得及從小魚幹上轉移,幹巴巴地咽了咽口水。
我拎起另外一包小魚幹。
夏崇理盯着我,我隻是笑眯眯的。
雖然最後我還是給他了。
夏崇理像喜靜的貓兒。
這麼比喻他,我對貓有一種深深的愧疚之情,畢竟貓比夏崇理可愛多了。
對于他的家庭,我依舊處于一個完全不了解的狀态,更不知道是什麼事情導緻的他這個性格。
我也不想多問。
當初隻是因為楊譽佳無心的一句話,我才會想了解他。如今到了這種不冷不熱的境況,卻已經是我和夏崇理最好的狀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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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二下學期這一次運動會,發生了很多很多事。
百日誓師的場面很熱鬧,走方陣時,初一初二都走的中規中矩。
而到了初三,也許是因為是初中時代的最後一場運動會,每個班都在絞盡腦汁的整活,給學弟學妹帶來一點小小的初三生震撼,也給自己的初中生涯畫上一個濃墨重彩的句号。
有的班現場辣舞,我看一半被楊譽佳捂住了眼睛。身後的聲浪一層比一層高,甚至蓋過了校領導控場的聲音。
有個班舉着大大小小的牌子,方陣為首的是一個男生大聲喊着要把北川一中分數線打下來,身旁的人振臂高呼,三二一上鍊接!風卷着滿操場的笑聲,就這樣把它們藏在了回憶的縫隙裡。
有趣的是,那個學長最後真的考上了北川一中。他初三那年揚言打下分數線的視頻在我們初中廣為流傳,無論是新入學的學生還是入職多年的老師都耳有所聞,弄得人家畢業多年依舊不敢回初中看看。
後面又來了一隊,每個人都手拿着一束氣球。喊完誓言後,便全部松了手,五顔六色的氣球一股腦的騰空飄去。
運動會下雨是一種詛咒,幾乎回回靈驗。
但也隻是幾乎。
那一天的天氣,好的不得了。藍天碧樹,柳絮在陽光下面泛着光。春風如此柔和地擦亮學生們暗沉的眼睛,如此溫柔地揚起他們經常垂下的脖頸。
漫天的氣球在藍天上,鮮活得像一幅畫。他們說氣球總共有一千五百七十七個,代表着一千五百七十七個應屆生。
初三那群人難得手裡沒捧着學習資料,全部仰着腦袋,看着屬于自己的那一個氣球,飛向了那樣寬闊的遠方,眼神是藏不出向往,和純粹笑意。
也不知道他們上次擡頭看向天空是什麼時候了。
校領導講話、老師講話、家長代表講話、學生代表講話,像兜兜轉轉的圈,囫囵地說完了一筐的大話,中心意思無非就是那一個——中考好好考,不要給自己留下遺憾。我看見初三有些人還時不時擡起腦袋,望向早就空一物的湛藍天空。
氣球去哪了?也許落在哪棟居民樓的天台;也許被哪個頑皮小孩捉了去;也許非常倒黴的挂在了電線杆上;也許扶搖直上,尋不着蹤影。
也許,那個氣球早就被放在了他們心裡。
百日誓師還有個環節。
“百日誓師暨運動會開幕式”,這樣一個紅條條貼在主席台下方。一開始,隻有各班班主任和班長上去簽字,大多都隻是一個簡單的名字。
儀會結束後,一大幫人湧上去開始寫。
初一初二自覺沒有上前,打擾學長學姐最後的狂歡。盛周眼睛落在人群和紅幅上拔都拔不出來,我拼了命的在他眼前揮手,力圖不讓他突然發瘋并帶着我闖進去也寫幾筆。
我說,盛周,我們還有一年呢!
盛周在我軟硬兼施的措施下,最終還是沒有過去。隻是在活動結束後,初一初二的人圍上去看了幾眼,其中包括我們。
【我vx:xxxx,備注小藝就ok啦!】
【我劉臻一永不認輸!小小中考!手拿把掐!】
【某某某老婆中考加油!】
【鄭含娛最帥!】
【看到這裡的人,對,就是你,中考肯定得償所願!】
有的人沒搶到筆,咬破手指寫了行血書。我們看着那個人的名字心驚膽戰,心想這也太拼了!
百日誓師結束後,便是運動會的開始。我這次也還是像之前那樣,短跑五十米。在體育委員的彩虹屁下又暈暈乎乎地報了個四百米。
他們一班簇擁着盛周和另外幾個人,張牙舞爪地沖我們班的方陣說:“這次我們班肯定輸不了!”
我們班那幾個炮仗一點就着,和他們班挑唇料嘴起來。又有人上去攔,連帶着一起怼。熱熱鬧鬧的,我,楊譽佳和林枝知笑得直不起腰。擡頭看的時候,我瞥見盛周一邊笑一邊勸人。目光兜兜轉轉,他朝我眨了眨眼。
也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學校的一班和二班都互看對方不是那麼順眼。反正我們這兒是這樣的,平白無事就互相怼一怼,運動會的排名、班級的平均分、大大小小的活動成績,都得拿出來比一比。
不過這也就是沒有别的班的情況。互相看不順眼是看不順眼,但這兩班的中心思想還是“與其輸給别的班,還不如輸給TA們”。再加上教科目的老師也基本一樣,我們這兩個班的關系在一定程度上處于相愛相殺的狀态。
此時此刻紀老師正點着人數。我和林枝知肩并肩寫作業,他們幾個愛玩的還愛湊熱鬧的自己湊成一堆嘻嘻哈哈地鬧。
林枝知身上有股特别特别好聞的味道,清甜得像泡在涼水裡的草莓。我總忍不住她那邊倒,聽她溫聲笑着,力道輕柔地将我扶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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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枝知是能讓人心情平靜的人,又或者說,她本身就是甯靜而又柔和的。
我對她總有點刻闆印象,長得好,性格軟,好說話。但偶爾我也會想起,盛周之所以成績總在年級前五名徘徊,是因為林枝知是第一。有的老師說,女孩子後勁不如男生足,物理和化學就是男生的拉分項。
但林枝知不是。她幾乎是六邊形戰士。
不僅學習成績好,她還是管理班級的一把好手。
有一件事,是方桐羽偷偷摸摸告訴我的,他說林枝知不讓他說,但還是覺得有必要告訴我。
林枝知在班裡發過好大一場火——
我聽到第一句就覺得就有點兒扯了。要我說,能把林枝知惹生氣的人應該判死刑。
方桐羽說其實我也這麼覺得,不過你能不能先聽我說完?
我一揮手适意。方桐羽就那麼說下去。
“就是在你生病那會兒。好像是哪節自習?李照喬你知道吧?脾氣跟那個小泰迪似的見誰咬誰,嘴賤的沒邊。哎,對,說你來着。”
我撐着臉頰,不僅沒生氣,笑眯眯地問他說了啥。
方桐羽死活不說,任憑我軟硬兼施,威吓哄騙,他也隻是死命搖着頭說,很難聽很難聽的話,季許風你還是别聽了吧。
……
鬧了一通他又重新坐下來給我講。
當時班主任開會,林枝知作為班長正坐在講台上看自習。
起初,隻是一小片的騷動。林枝知看自習還是很寬松的,小聲說話是沒問題的。直到,她聽到了我的名字。
“我真服了,那個季許風,平日裡淨裝/逼啊你們不知道?一個感冒就回家,要不說女生就是弱。平日裡裝得那麼正義凜然的,和隔壁一班那個男的的事誰不知道?還不是得舔男的?”
這一部分方桐羽說得非常非常模糊,不過我還是能想象出來他的原話。方桐羽小心翼翼地看我表情,确定我沒事才慢慢吞吞地說下去。
“那個時候我也挺生氣的,幹啥這麼說你啊?這個瘋狗!楊譽佳不在,不然就真幹起來了。我剛想站起來,就聽見一聲特别重特别重的聲音。”
林枝知她摔了闆擦。
她緩緩站起來的時候,班級裡鴉雀無聲。李照喬看着她一時半會兒也沒講話。
“哎你是不在,你不知道當時林大班長有多吓人,”方桐羽津津樂道,“她也沒說啥話,就那麼直勾勾地瞪着李照喬,眼睛都冒火了。”
“季許風,你知道嗎,盡管林枝知什麼也沒說,但是我們都知道,假如他再敢說下去,那個闆擦就不是摔在講台上,而是他的腦袋上。”
方桐羽講到最後樂得快背過氣去了。我在那兒看着他笑,一時間也有點兒愣神。
永遠溫柔的,連說話都輕聲細語的林枝知,是在為了我跟别人翻臉哎?!是為了我哎!
可林枝知什麼都沒跟我說。我病養好後重返學校,她也隻是坐在那裡,安安靜靜地沖我笑,安安靜靜地看着楊譽佳興高采烈地和我互動。
楊譽佳是很熱烈的性子,愛恨分明又直接,會貼上來挽着我胳膊,一聲聲季寶季寶很親昵地喊着。我很喜歡她。
林枝知和她相比确實内斂了許多。愛輕輕地笑,态度溫吞,面容白淨。大家一提起她,都是“很溫柔啊長得也不錯啊”,實在是非常片面。我們枝知會嬉笑會講冷笑話會八卦會摔東西,就算有什麼缺點也非常的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