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我……”唐星辭特别尴尬，他的形象一向是那種傳統的三好學生，絕對遵守校規那種，而他們學校是禁止帶手機的。

唐星辭主動上交手機，覺得少不了被一頓狠批。

“唉，這都什麼事啊，都怪謝繁。”他跟在班主任後面走，走在去談話的路上，心裡亂糟糟的。

突然，他聽見了班主任說：“你怎麼這麼不小心，把自己鎖裡面了，要不是謝繁來找我，我都不知道。”

唐星辭懷疑自己聽錯了，傻乎乎地問道：“哪個謝繁？”

“隔壁班上那個啊，都說你們不好，我看你們關系不錯，以後啊……”

班主任以後的話，唐星辭都聽不見了，他腦袋嗡嗡的，路過隔壁班的時候，鬼使神差往謝繁那看了一眼。

謝繁座位靠窗，也确實在看他，和他目光對上後，立刻就把窗簾拉上了。

從這個反應看，唐星辭心裡猜測：“好像真是他告的密。”

但這又是為什麼，把自己關起來的是謝繁，找人去救他的也是謝繁，難道對方真的是良心發現？還是中途慫了，不敢把事鬧太大？

謝繁是會慫的那種人嗎？

唐星辭怎麼都感覺不是，隻能把人歸為良心發現。是不是如此，他十分想去試探一下。

從老師辦公室領了一通教訓時，放學鈴已經響過了。謝繁班裡的人，不是吃飯就是回家去，都走光了，但謝繁沒走，時機上很适合找人問話。

唐星辭也确實問了，他都沒有想到自己會怎麼大膽。也許他潛意識裡一直想要和謝繁做好朋友，因為他覺得謝繁是個很有魅力的人，值得他交朋友。

“你為什麼又去告訴老師？”說這話的時候，唐星辭感覺到自己臉紅了，他确實在期待什麼，期待謝繁像他猜測的那般回答。

謝繁打開通往陽台的門，晚風一下子吹進來，吹得紙張大亂，書本嘩嘩響，停了的風扇又開始轉悠。

唐星辭用筆盒把卷子壓住，又去撿地上被風吹掉的那些。期間他擡頭看了謝繁一眼，發現謝繁倒完垃圾，靠在門邊上，沒有要幫忙的意思。

謝繁頭發被吹亂了也不理，逆風也逆光地站在那裡，背後就是绮麗的晚霞，滿滿一天空的晚霞。

可能因為那一幕很美好，唐星辭竟然沒覺得生氣，他甚至更傾向那個謝繁良心發現的猜測了。

“什麼啊，你竟然沒跟老師告狀？”謝繁突然開口道，“啧，要是你跟老師說是我把你關進去的，那可有好戲看了，你說大家是相信你還是相信我？”

唐星辭撿卷子的手頓住，擡頭看他：“什麼意思？”

在夕陽下，謝繁笑得特别惡劣：“我覺得還是相信我比較合理，畢竟我看着不像會那麼閑，把你關起來又放了，果然還是你比較有可能栽贓我吧。欸，你反省出來了嗎？”

“反省什麼？”每次都這樣，每次唐星辭把謝繁形象樹立得好一點，謝繁都會來把它打碎，這真的很可惡。

謝繁走過來，揪起人頭發，拽人站起來：“當然是，反省反省你背地裡說我的壞話。”

一陣大風猛灌進來，窗簾繩被甩到牆上，簾布高高地揚起來。前門已經鎖掉了，後門被風吹得也快要關上。

“學長！”許高鳴把後門猛地打開。他拉着小州和魏泉旭在學長班裡等了好久，想問問怎麼一回事，但怎麼等也等不到，本來都打算走了的，但路過這個班，不巧，剛好看見了這一幕。

他當然認識謝繁，這個人他老跟學長過不去，所以現在他們一定是在打架。學長打架，他當然要去幫忙，幸好他帶得人多，他們一定能打過。

那天的混亂局面到底是怎麼一步步發展的，唐星辭現在已經記不清了。

是謝繁先踢倒了凳子呢，還是許高鳴先大喊着沖過來？是有人帶來了那個削筆刀，還是它在那裡然後被無意拿起？

唐星辭記得自己一開始是很生氣的，他沒有猶豫地揍了人一拳，但當意識到其他三人參與進來之時，他的立場便轉向了勸架。

勸不了後，他跑去找老師，但已經有人這麼做了，老師正氣勢洶洶地趕過來。

他們在樓道相遇，對上一眼，他看見了年級主任。

唐星辭又立刻跑回去，他覺得找了年級主任，一個處分是少不了的，他并不想那樣，之前他隻想找班主任，因為班主任比較好說話。

他跑回去把教室的前後門都鎖上，對那四個人喊道：“老師來了，快到陽台，翻隔壁去。”

兩個班的陽台相連，中間有個2米高的鐵欄杆，踩着垃圾桶翻越還是挺簡單的。

大家都是很機靈的人。在老師大力拍門喊話的情況下，打架和跑路誰優先的道理都還知道，沒有人會拖後腿，除了謝繁。

“這刀哪來的？”都到欄杆前了，他卻突然抓住魏泉旭問道。

這時候，唐星辭從門那看見老師在拉窗戶，試圖翻窗了。他根本不知道這邊的争執，隻覺得他們太慢，他跑過來，推了魏泉旭一把，讓他們别墨迹。

謝繁抓住他胳膊，準備扒人衣服，他有很不好的懷疑，因為他在削筆刀上看見了一點血。

唐星辭覺得莫名其妙，一邊掙紮，一邊叫另三人别管自己。

另三人很順利地翻越了欄杆，往走廊溜。

年級主任也順利地翻過了窗戶，要來陽台了。

“放開！放開我！”唐星辭心跳得飛快，心裡不斷罵着謝繁。

但這些罵聲突然全都停止了，他聽見謝繁吼他：“你自己受傷了知不知道！”

他在說什麼？

陽台門猛地一下開了，盛怒的主任沖出來，謝繁擋在唐星辭面前。

唐星辭低頭看見自己小臂上，确實有一道淺淺的血痕，但在風的吹拂下，卻已開始結痂了。

“謝繁這是，在擔心我嗎？”他心裡冒出了這麼一個想法，愣愣的，伸手想要抓住人的衣擺，但謝繁這時已經上前了。

謝繁上前說：“老師，我要舉報。”

“你幹什麼！”唐星辭去拉對方，卻被對方的眼神吓住，那是種不達目的絕不罷休的眼神，所含的意志是他所不能違抗的。

果然，謝繁最後成功達到了自己的目的，許高鳴三人白溜了。

唐星辭對這結果有些生氣，但在謝繁面前，又不敢表現出自己的生氣。

那一天後，兩人間的關系發生了一點改變。唐星辭不再和人讨論謝繁的事，更準确地說，他盡量避着對方，因為他覺得謝繁有時候很可怕。

之前他還能從和人打鬧中得到樂趣，覺得他們旗鼓相當，那以後卻不一樣了，他總覺得一切都在對方的控制之中，謝繁那麼做，隻是因為想那麼做，他想做的話，那就一定能做到。

那以後，他有感覺有一種莫名的陰影籠罩自己，之前那種你來我往的宿敵關系消失了，變成一種像是戲耍一般的捕食關系。這就是他覺察到的可怕之處：他總覺得再靠近謝繁的話，遲早會被人吃掉。

他既害怕對方，又厭惡對方，厭惡的正是他害怕的——那些他隐約感覺到的惡意。

“去洗澡了。”謝繁的這句話讓他回過神來。

唐星辭不大情願讓他抱，也不想用貓的身體洗澡，但在謝繁那種眼神面前，他一下子就慫了。

他隻在進浴室門的時候，有過一點微弱的掙紮，掙紮之後留給他的，隻有委屈。